“这里好空荡。”阿拉鬼喃喃的说。
“是啊,好空荡。”李刀和吊眼四仿佛和人大战几百回合一般,软软的走回通铺瘫了上去。
当太阳升起、放风铃声响起的时候,十三室内的烟雾还在翻翻腾腾向铁门外涌,那浓度差点让人以为是十三室失火了。
值班管教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睛,摇摇头叹口气没说话,开了门后就走了。
各个室的监犯在管教表示可以出来后,都一下子全涌出来,但没一个到天井列队,全冲向十三室。
看到这情形的管教再次摇头,关好大门再不理会。
“老大……”
无数个声音同时问话让白向云穷于应付,郑鲁“离开”的刺激让他突然有种和和眼前的各色犯罪分子同病相怜的感觉——以前什么的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不做操了,该干吗就干吗去。”李刀摆摆手,又躺回床上。阿拉鬼和吊眼四根本连身子也懒得动一下,嘴巴还不停的向外喷着烟,窄小的地面上除了烟头还是烟头。
外面突然亮了许多,几个月来的经验告诉白向云:太阳完全跳出来了。
“对。该干吗就干吗去。人啊……就他妈的活着就好。”
说完他将烟头从各人头顶弹出天井,再一脚踢在李刀P股上:“走,出去呼吸清新空气。奶奶的烟死了,都成熏老鼠了。”
“老大,郑兄弟是个好样的。以后我老杨上刑场的时候能有他一半从容就真他妈的做次男人了。”一个戴着镣铐的中年人将镣铐舞得哗哗作响。
白向云这才记起这里是重刑犯监栋,有“资格”上刑场的家伙可不止一个——无论是已判的还是未判的。
看了看室内室外聚集在一起的数十人,白向云心中升起一丝怜惜,这些人除非是超级幸运儿,不然都是没十年八年的时间不可能重获自由的坏家伙,还有几个是没多久就得和这世界说再见的。虽然是罪有应得,但现在,他们至少还是个人,一个在生理构造上和谁都没什么区别的人。
白向云双手举起向下压了压,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专注的看着他。
“大家以后有吃就多吃,有喝就多喝,有睡就多睡……他妈的,要不是这里没得嫖没得操,我还得叫你们多嫖多操。”
众人哄笑起来:“老大,你真是我们的知己……”
“做人么,活着么,不就图个开心吗。只要还活着,就他妈的尽量想办法去开心吧。”白向云摆摆手又说:“我们的计划想来也让大家在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都尽量的花吧。人生几何,醉酒当歌啊。”
“好,”一个看来有点斯文样的犯人和应道:“我们做了一辈子坏事,现在也让我们为经济的发展做点贡献吧,以后下地狱也少受点罪。”
“哈哈哈哈……”
十三室内满是狂笑振荡。
“让路让路,妈的熏死了。”白向云挤开众人走出室外,深深的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又一次在心中呢喃:“活着真他姥姥的好。”
犯人们散了开去做各自的事情,郑鲁的事情和白向云的话深深的刺激了他们,全都感觉到如果再不珍惜时光的话,那这辈子就真的白活了。
“老大,你不上战场真的可惜了。这么煽情的语言可是士兵们奋勇冲刺杀敌的壮胆强心剂啊。”李刀来到他身边,轻笑着说。
“我他妈的本来就是军官。”白向云单手一撑坐上水池沿,正在打水的犯人立刻放慢放轻了动作,还有人殷勤的递烟点火。
谢过后,白向云耸耸肩一脸遗憾的说:“可惜现在是和平时期。要是有仗打就他妈的爽了。要是和小日本打就他奶奶的更爽了。嘿嘿~~”
李刀也坐了上去,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仰头看这巡逻墙上的武警,满脸感慨的说:“小时候我也梦想着做个军人,可是现在……呵呵,却做了匪类。人生还真他妈的无常。”
“对了,你的身手是怎么学来的?很不错呢。”白向云想起还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李刀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说:“小时候我家里穷,我学习也差,老是被人看不起和欺负。可是我的身体很好,体育也很不错,被欺负多了就梦想着像电影电视里面的大侠一样,能有一身高强的武功,把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全都打到他妈他爸他全家都不认得。”
“后来呢?”
“后来……我就找了好多有关于武功方面的书籍,还把动作片反来复去的看,凭着不错的体育底子,我慢慢的学到了点东西。”
“然后你真的去把欺负过你的人打了?”
“是。我这人爱恨非常的分明和强烈,欠了我的一定要还。”李刀点点头:“打了几次后,学校也容不下我了,我就这样出来混。”
“你父母呢?”白向云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
“妈妈下岗了,爸爸是个小工人。因为我当初老是打架,开始跟他们闹翻了,后来我混出了点样子,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他们终于原谅了我。”
白向云静静的看着他:“可是你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李刀长吁一口气,沉痛的点点头。
“别人欠你的,一定要还,出来混……也是始终要还的。”白向云拍拍他肩膀。
“现在……我正在还。”李刀的声音低沉起来。
收风了,犯人们回到各自的监室,又开始了无聊的一天。只是承包小食堂的管教来收午餐晚餐菜谱和物品单时,发现份量数量级别都高了不少,不由更加的咧大嘴笑了起来,让这些重刑犯们在这他们只能做孙子的地方好好的过了一把做大爷的瘾。
日子就这样又重复起来,这监栋除了比以前更多了点笑声外基本没什么区别,提审、预审、过检、开庭、管教谈心教育……一个个毫不间断的你方唱罢我登台,但这些只能让因为白向云的计划而多金的重刑犯们以更加夸张的方式在这不一样的地方尽量的享受“人生”。
四天后,李刀二审开庭,结果不出预料:维持原判。
看着二审判决书,李刀只是笑了笑就丢到角落去,继续和吊眼四他们吹牛打屁起来。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白向云望向他。
李刀耸耸肩:“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虽然被判重刑是第一次,但坐牢可不是。而且这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情。既然出来混了,这鸟事情能躲过当然值得庆幸,躲不过就得认命。”
叹了口气他又说:“我老板也帮我活动了很多。可是我这次实在是出手重了点,加上是累犯,十二年已经很不错的了。呵呵……当初我还以为会被判十五年呢。”
“你倒看得开。”白向云轻笑起来。
“每天在棍棒刀口下讨生活的人,要是看不开的话还不如直接抹自己脖子。”
李刀那满脸严肃满口哲理的样子让几人不禁发笑,最后却还是笑不出来。
入室(机关单位)盗窃罪的吊眼四和抢劫罪的阿拉鬼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二审终结,分别是十年和十一年刑期。
都知道最终结果后,四人都轻松下来,每日都是除了跟进赚钱计划又如何如何之外,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只有在那少到可怜的放风时间里才会出去晒晒太阳,多走两步。活动量少的后果是整个监栋的重刑犯人们都迅速的胖了起来。当然,没人对自己气色越来越好的脸蛋有什么不满
白向云也感到自己的肌肉在一点点的松弛,力量在一天天减弱,但他对此毫无办法。监室太小了,根本让他活动不开手脚。早晚例行的伏地挺身和仰卧起坐只是聊胜于无,对他这种以军人标准来锻炼身体的方法来说根本不够看。当然,他也曾强烈要求过监栋内的人和他打架切磋,只是没人愿意当沙包而已。
重犯们相互之间的了解和感情也日益深厚,打斗争夺已经成为了历史尘埃,各室内除了通铺无法变成圆床,在形式上无法改变外,早已经没有了老大小弟之分,打水、清洁监室等工作成了各人打赌输者的惩罚。当然十三室的人是不用参加这样的“赌”的,对白向云越来越感激和敬重的犯人们在放风的时候连点烟也排着队给他做,所以他更加觉得自己无事可做。李刀三人也跟着沾光成了无所事事的“废人”。
“劳改场那么大,里面应该也有完备的锻炼措施,以后再补回来吧。”白向云看着巡逻墙上的武警,怀念起和中队长的那一战来——要是每天都能这样来一次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