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快要放暑假了,每天在家计划如何让这个悠闲假期过得有意义又不会很辛苦,这些天她陪我在家休息,每天像个走失在凡间的妖精一样唱着《玉堂春》走来走去,我们的空调效果出奇的好,偶尔还会觉得冷,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不再炖排骨或者土鸡,而是为我熬甜蜜的绿豆汤,她说夏天吃绿豆,可以不去想一些烦恼的事,这样可以青春永驻。
我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瞌睡,偶尔接几个同学朋友的电话,这年头似乎谁也过得不甚如意,他们不停的向我抱怨着和男友吵架啊,在单位受气啊,在超市买到假货啊,等等。我在构思一本新的小说,情节和前一本未完成的书差不多,那本书拖了太久,创作的时候很辛苦,而且每次打开电脑就会想起W给我的优越条件,他甚至还说过可以给我预付一笔不菲的稿费来作为我创作期间的生活补助,结果还没兑现就出了那事,我们之间便失去了联络。
其实我觉得交这样一个朋友很好,事业有成,还能开门见山的和我谈合作,可我一想起柚子可怜的表情和珍珠般的泪水,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罪。以上这些都是我最后不能完成那本小说的原因,所以我决定停下来,重新思考,苏三说我不适合唯美的文字和平淡的叙述,实际上,我的生活充满了惊诧和艳俗,我完全可以残酷一点,上一本小说之所以那样失败(写了一大半,结果无法进行下去还不叫失败吗)就是因为自己想来点固执又悲伤的东西,却遮遮掩掩不敢动手,其实不用这样,小说是小说,文字不会影响生活,生活永远凌驾于一切貌似强大而美丽的事物之上。
陈月亮的健康恢复之快让所有人惊讶,没有老男人傻乎乎的为之付出,也没有小男人跟她在床上嘣嘣嘣的战斗,她仍然活得光鲜亮丽,她最近在坚持锻炼身体,甚至开始练瑜迦功,跟着电视录象学习,认真得像个勤奋刻苦的小学生。她每天开车去东塘一家精致的花店给自己买一束漂亮的百合,她说野百合也有春天。
这话真让人遐想万分。因为办理辞职手续的关系,所以她要推迟去香港旅游,但是无论如何最近都会去,她说她要战死在疯狂购物的快乐中。让我佩服的是她果断的辞去了电视台的职务,领导对她一一不舍,可是去意已决,别人能给的只有祝福。陈月亮说她把几年青春都耗在电视上了,她得好好休息一下,青春的意义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还在为我的小说苦闷不已,我担心这本又会流产,这样我就不能顺利的靠稿费生存,我可不能让我曾经的那个可恶的女上司笑话,我之所以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电视周刊,就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做得更好。
陈月亮坐在桌子对面,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新设计的装扮边敷衍着对我说:“你会成功的,亲爱的,我第一次读你的文字就知道你会红,因为你太清楚现在的年轻孩子们最喜欢什么最需要什么了,如果连你也失败,那么我将如何是好呢?”说完她对苏三使个眼色说:“你老公是最棒的,千万别让他跑了。”苏三笑笑不理会她。
苏三的暑假将会在北戴河度过,她决定去那儿休假,她有不少同学也会去,不过大家都单独行动,她希望给我一个思考的自由空间,她也许明白,如果她总是在我的私人空间闹腾,带给我的除了爱情的甜蜜,还有一些喧嚣。写作很需要安静的氛围,这一点似乎谁都清楚。她说其实她也得花点时间来想想问题,站在大海边,会更清醒,没有人会比站在海边的人更显渺小,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Q会变成这样,她曾经是一个简单得可怕的小女孩,现在冷笑一下就离开所有的人,这种离别恶狠狠而让人感伤。陈月亮开车送她,说在苏三离开之前请她吃顿饭,我们坐在开张不久的咖啡之翼,一人点了一个牛排,还有这里独具特色的蓝山咖啡,玻璃墙上有潺潺的水流,太阳被它们阻隔总是进不来,阳光被正在奔跑的小水珠打碎,成为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我们每个人都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仿佛再也不会出现悲哀和混沌。后来发生的事故证明我们现在的平静是不够成熟的,因为青春总有多种可能,危险是随时存在的,我们需要的不是安全,而是一颗坚强并顽固的心。很明显,我们这播人,没有一个人具备。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逛了平和堂,苏三买了一套红色的画满可爱小猪的泳衣和一些零食,还买了一个漂亮但不实用的棕色小包。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在前面挑选着喜欢的饰品,火红的头发像盛开在人间的玫瑰花。陈月亮小声问我:“她一人去北戴河你放心?”“当然放心,不然能怎样呢,彼此要自由,Q不是也这样说吗,”我笑了笑又说,“更何况,她不一定是我真正的爱情归宿,你知道的,我对爱情的追寻永不停止,嘿嘿。”陈月亮白了我一眼说:“女人啊,真她妈的可悲。”晚上送苏三上火车,她带不多的行李,她说游走女性就是这样,上哪儿都只要带上金卡、护肤品和MD,这样既可以漂漂亮亮,又有好听的音乐相陪,解决没有爱人跟随的痛苦。我听了这话微笑一下,我说你记得别玩疯了,即使有了艳遇也不可以忘记我们说的无论如何都在一起,全世界变了也不改变。
她听了这话激动万分,跳下火车给我一个响亮的吻。陈月亮摇摇头,她说别惹我,我已经很久没人碰了。她说这话的严肃劲儿让我们笑得抱成一团。苏三在我们的欢笑声中离开,看着火车远去,我心里充满感动,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暂时离开,我又将有用不完的时间来进行思考,或许会有些不可思议的新想法,我一直很期待。陈月亮拍拍我的肩:“走吧,我们去挥霍挥霍。”我和陈月亮去了位于五一大道上的一家演艺吧,路上我给巴两斤和小五打了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出来玩,小五说巴两斤累病了,最近工作太辛苦,金鹰电视艺术节快开始了,巴两斤没日没夜的加班,结果胃病发作了,现在在家休息。
陈月亮仍然很关心他,她抢去电话,对小五说,如果巴两斤需要什么帮助一定别捱着不说,电视台那帮傻逼我熟着呢,他们最热爱欺负巴两斤这样能干的新人,有机会她会给他的领导打声招呼的。小五对陈月亮说谢谢。陈月亮挂了电话对我说,这声谢谢可真把我伤着了。我摸摸她的头发说,没事儿,都过去了,看淡点吧。她说OK。
这家演艺吧非常热闹,里面有性感的男模走秀,穿着热裤大跳辣舞,还当众和女演员舌吻,戴着墨镜的男歌手唱些不知所云的歌,歌词大意好象是说他老婆跟人跑了,他要杀掉那个骚货。
陈月亮在这里特别疯狂,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她大声尖叫,还伸手去摸男模的脚,那名高大的男模也被她惹得兴奋起来,居然伏下身亲吻陈月亮,逗得全场一片掌声。
我们回去得挺早,我先去了陈月亮家,在她家洗澡,然后陪她看了一张影碟,名叫《不可不信缘》,韩国片,一看就是纯纯飞飞的骗小女生的影片,但我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完了我说我得回去,因为要通宵写作。我说我可不能过得太难堪,怎么着我也是一作家啊,太潦倒会被人嘲笑的,所以一定要努力写作。陈月亮没有留我,但不准我开走她的白色别克,她说她明天一大早要开车去河西一家小店子吃糯米团。然后很抱歉的一笑,我吻过她之后下楼。
我没有马上拦的士,夜晚的长沙很美。灰尘都躲起来了,焦躁的人们都回家了,巨大的黑暗是一只命运之手笼罩着这个城市,有的家庭在快乐的看电视,有的家庭已经早早入睡,总之,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在街上,一些爱玩的街头小孩,一些身份诡异的神秘青年,一些从事着暧昧职业的少女,是的,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走到百盛广场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Q,她穿粉红色的T恤,像一只会巫术的妖精。她问,我姐姐呢。我说去北戴河了,她去避暑。她说,不如我们走走吧,一直走到平和堂那儿,就再见。我问你有事吗?她回答说,没事儿,看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睡不着,遇见你了,就聊聊呗。我沉默了一下,说好啊,走吧。你看不起我对不对。她眼睛看着正前方,粉红的T恤很漂亮。没有,真的没有,我本来以为我会恨你,后来发现,正如你说的那样,你应该有自由。谢谢你,我很抱歉,对柚子,对你们,相信我现在是真诚的。我相信,虽然我并不理解你,也许成功比爱情更具吸引力。不是这样,也许并不全是这样,你不会明白,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从小是个自卑的孩子,任何美好的事情总是和我无关。他们总是说,Q啊Q啊,你看你有一个多么漂亮优秀的姐姐啊,他们不知道这样下去我会痛,因为我什么都没有,爱情,荣誉,幸福,我永远比她晚一步,我不想什么都没有,我要把手伸出去索取,无数个奇怪的夜晚,噩梦像疯狂的蜘蛛在我的脑子里结网,未来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未知的迷,需要付出鲜血才能够得到答案,我要用尽力气去获得幸福。所以我和柚子以最快的速度堕入爱河,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他,这是不对的,对我来说,爱上一个人是很惨烈的,我要幸福不要惨烈,可是惨烈总是伴随幸福一同到来。请原谅我说了这么多,我并非想标榜什么,因为这没有必要,我现在过得挺好,真的,我要的几乎都得到了,钱,名声,还有看似稳定的生活,只是还没有看见未来,不过我仍在努力,我相信我的未来会很快乐,只是我不能再回头。请帮我照顾好柚子,这不是风凉话,如果你觉得是,你可以抽我一耳光,我保证不还手,也不哭。
我没有打Q,因为没有意义。可是我真的爱他,请代我照顾他让他幸福。她说。谢谢。再见。
我们走到平和堂,Q就走了。这个疯狂的小妖精,她干了些什么啊,自以为成熟而正确的决定,她会为她选择的故事后悔的。不过,听了她的话,我想我有必要祝福她。
凌晨一点,我打了个电话给林小恩,我猜她应该没睡。响了很多声她才接电话,她的声音很疲惫,她说她已经睡了。我问为什么今天睡这么早。她说乐队解散了,几个哥们闹了矛盾,大家大打出手,最后头破血流,不得不以解散而告终,这成为林小恩的一个遗憾,她说成立这个乐队她花了不少钱,花掉大部分稿费,不过她有信心再组建一个,于是她准备寻找新的灵感,再写一本轰动全国的书。我说你可真有理想,我却什么也写什么,生活的垃圾真是源源不断。
我想再这样聊下去我的心情会越来越差,于是说改天见面聊吧,我也得写作了,然后挂了电话。
这天晚上失眠了,很多想不通的问题,我在这些问题当中几次睡去,又几次醒来。但是没有做梦,我与那个恐怖又残忍的梦失之交臂,大脑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