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与林小恩完全失去联系,尽管我和苏三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我的性情如此,我需要经常和不一样的姑娘进行沟通,只是沟通的方式从床上到了电话。
我常常打电话给很多不一样的姑娘,她们多是伶牙俐齿的妖精,比如林小恩,和她上床的经历在我脑海里挥不掉抹不去,这个天才少女作家,感性的脑子转起来比我还灵活,她总是能够猜出我下一句话是什么,而且她很大度,不像别的小姑娘,开口就是“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狗杂种现在弄一唱戏的苏三找也没找过我了”,她常常说苏三很漂亮,也很性感,就是有点三四五六。我说三四五六是什么意思啊。她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就觉得用那娘们身上特别合适,我认为她不太适合你,真的,你应该找一仙女,而不是一个貌似有才学,实际上是个小情小爱的小妇人,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消磨你的创造力。
当苏三不在家,而我又毫无创作灵感可言时我都会打电话给林小恩,她从我干妹妹摇身一变成为我的一夜情恋人,再摇身一变,成为了我的心理医生。她很懂得说些能够直达我内心的优美文字,我对这样的文字非常有感觉,我甚至觉得听这样的话我会有比较强烈的生理反应,比如说性幻想,或者勃起。
晚上我打电话给苏三,我说我最最亲爱的宝贝儿,你在哪里,有没有想我,今天晚上我又得饿着了,没有你在身边做好吃的,见什么都没食欲,没食欲就没性欲,你这是害人害己啊!苏三经常会很忙,她经常被电视台以才女的身份邀请去做一些访谈节目,跟一些歪瓜裂枣的姑奶奶聊男人、性和女人的权利。她很能说,长了一副新女性的形象,眉目轻佻,上镜特别好看。她会在电话响亮的吻我,然后说,我可爱的阿信,你再抽抽烟,然后冲一杯好喝的巧克力饮料,然后慢慢等我,我尽快回来。
我们的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中优雅的前进,我的性很正常,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坚持写作,找不到别的意义。夜晚来临时,我偶尔会恐慌一下,没有多久便会恢复正常。
当我的小说创作遇到一些难题时,我会请教我最最美丽的林小恩。
“亲爱的小天使小母鸡小怪物,我现在正在难过,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渴望写一些精致的生活,读起来特别愉快,一些亮晶晶的文字和轻飘飘的情节,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边吃苹果边跟林小恩说,这个时候她还在她演出的酒吧附近晃荡,而我肚子有点饿,却没有胃口,苏三最近泡在图书馆查一些文史资料,用心良苦的架势,看起来像正事,没我这么游手好闲,连个偷情的理由都没法找。
“也许你应该住在北京,长沙多浮躁啊,还是北京地大物博,有文化的名人都往北京钻,想写充满激情的小说当然要来北京,在长沙只能写点市井小文,你觉得呢?”
“可我无法离开这里,这里有很多适合我生存的东西,也许离开这些我不能生活。”其实我心里非常赞同这个观点,如果我能去北京,租一个小房子,经常跟林小恩做爱,在那个叫“鸟飞绝”的酒吧喝醉,指不定我能写得更好,像泰戈尔那样好,像托尔斯泰那样好,像福楼拜那样好,像鲁迅那样好,像林小恩那样好。
“靠,那你就跟你离不开的垃圾永远在一起吧,你将无法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我敢保证。”她总是拿这句话来威胁我,电话那边还有呼呼风声,她应该在去“鸟飞绝”的途中。有时候我觉得她说得对,但我从来不拿这些姑娘们的话当回事,因为这些糊涂的观点听起来很对,可她们才不会为自己的对错负责。更何况,我可没有足够的勇气离开长沙,离开陈月亮柚子小五和苏三,独自闯北京?为了我伟大的作品?我可没有这样的气概,放弃吧。
我们的通话经常在这里的调侃中结束,互相聊聊那次性交的经历,我们把那次上床的经历叫做“森林历险”。这个词语充满了有趣又生动的黄色成分,我们为这个词语自豪。
我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写作方向,我可以尽量的残酷一点,但最后应该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让读者阅读完后大嘘一口气,我要使用一些从没尝试过的词语,比如说液体、泡沫、灰尘和阴道。
我在晚上九点接到苏三的电话。她说她在江边新开的一家咖啡吧,打发完几个无聊的朋友,现在终于自由了,她希望我能够马上过去,因为那儿实在很好。
“知道吗,我觉得这里很漂亮,在江边上,有点摇摇欲坠的错觉,好象在吃死前最后的晚餐,怎么样,你来吗?”她兴奋的说,她的兴奋也带动了我,我正好想庆祝我找到了新的灵感,我希望能够在三个月内完成这本长篇,给W一个交代,他承诺过给我一大笔钱,这是最实在的诱惑,比说要给我一大群姑娘更有吸引力。
半个小时后我就到了这家名叫“夜色温柔”的咖啡吧,这家咖啡吧很别致,小小的,坐落在江边一个安静的角落,名字取得挺挑逗,里面的布置用了不少暗色的丝绒,更显得典雅而暧昧。里面有几个外国人,还有电视台一个速配节目的导演和主持人在这儿凑热闹,看来大家都喜欢这种在感官上有点性挑逗的场合。
苏三在墙角的小桌坐着,向我挥手,她和我接吻,并且向我道歉,她说真的很抱歉,没想到我比一货真价实的作家还要忙,真惭愧。我耸耸肩,我一点也不生气,也不介意,因为我明白我可爱的苏三是真实的爱着我的,而我也并非一个忠贞不渝的傻B,所以我需要给她一些适度的空间。我饿极了,我要了一个羊排、一杯红酒、一条英式炸鱼和我最爱的蒜蓉面包,还要了杏仁蛋糕和曲奇做饭后甜点,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苏三看着我大口大口的吃,开心的笑起来,她晃动她迷人的红头发,睫毛整齐又漂亮,我总能在她身上找到恋爱的感觉。这种感觉棒极了。
苏三说:“我们应该经常约会,如果我们总是过家居生活,会过早失去恋爱的乐趣,我一直想了解为什么你对我没有我所期待的激情,现在我总算找到了原因。”她小心又诚恳的说,张扬的装扮和温柔的言谈是她最吸引我的地方。
“当然,我也很喜欢这样,我们可以经常出来散散心,不一定非得等到陈月亮的招集,对不对?”
我刚吃完,开始和苏三聊些文学上的话题。她在这一点上能够给我提供不少意见,她比我更聪明,这我得承认,但她很善于恰倒好处的掩饰她的聪明,委婉而含蓄。她很关心我的创作,也非常喜欢我的文字,我常常取笑她,说她是我的医生,研究文艺理论的总是创作者的医生,他们可以把创作者的文字和思想解构得清清楚楚,每个想法和思路都逃不开他们的眼睛。苏三正是这样的人,她比我更清楚我适合写什么样的作品,这一点上我似乎开始依赖她了。
“你可以残酷到底,最后来个死光光,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恐慌和焦虑当中,最后男主角浑身潮湿的站在街尾哭泣,不要在灰色的天空中牵强的加一把阳光,这样感觉很尴尬,你认为呢?”她温柔的说,她非常喜欢把事情说得很透彻,然后再问我的意见,给我留足了面子。
“可是跟你在一起后,我发觉我越来越善良,真的,别小看了我,虽然有时候经常咒这个咒那个,其实我希望一切都好,大到世界和平,小到每对恋人都幸福安康,我现在特别不愿意在自己的小说里置人于死地,让他们不够快乐。”我平静的说。
“可是勉强的情节会显得干涩而无力,你的文字充满了冬天开始的气息,读你的句子我会冷,但是却很享受,因为我看到一些……一些在高潮的时候可以看到的东西。”她悄悄凑过来神秘的说,然后和我一起笑。
在我们打算走的时候,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是W。
“可爱的阿信,我的作家我的小祖宗,你的手机经常关机,我根本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去了月球上找美丽的嫦娥姐姐聊天了,你还好吗?”W永远那么文绉绉的,酸酸的却让人觉得很温暖,更让我们惊讶的是,原来他是“夜色温柔”的老板。他说,我得有个专门和你们这些可爱有趣的作家们交流聊天的地方吗,完全按照你们这些家伙的品位设计,柔软又性感,你喜欢吗?
我们随便的闲聊了一会。苏三说我很抱歉那天在通程大酒店的失态,其实我平常很坚强,只是厉害的阿信让我变得无比脆弱。W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都是可爱的孩子,你们以后要认真的相爱,这样对你们都有好处,我看好你们,你们身上有种别的青年没有的硬朗和跋扈。我和苏三对视,很满意W对我们的评价。
我们分别和W礼节性的拥抱后离开。在门口竟然碰到了Q,她穿粉红色的小裙子,头发直直的垂在耳边,胸口挂一个小猪的饰物,她居然一个人来“夜色温柔”。她低着头,看见我们很惊讶,我和苏三更惊讶,苏三抱住她关心的问:“怎么回事,他惹你了?”Q很慌张,注意力不太集中,她说没有,来这里碰碰同学,总不至于有了男友就闭门修炼吧,那哪像新女性啊。我和苏三没想太多,然后慢悠悠的离开,江边有些湿气,我们的头发上都沾了点露珠。
回家后,苏三开始洗澡。我打开电视机,是一部难看的日剧,我想起Q那双美丽又清澈的眼睛,似乎隐隐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眼睛既让我害怕担忧,却又吸引着我。我是一个天生的作家,我对一些另类的字眼感兴趣,比如背叛、昏厥、裸体、匕首、口交、甜蜜、树林、泪水、龙卷风、love、香肠、女朋友,等等。这个奇怪的Q,即便她的表现是多么多么的无可挑剔,却总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奇妙感觉。
我拍拍头,骂自己,怎么能够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Q只是一个小女孩。也许这些胡思乱想全部来自于我作为一个作家应该具备的敏感吧。
苏三边洗澡边唱《苏三起解》。我打个电话给柚子。
“小家伙,在干什么?”我阴阳怪气的问。
“在看电视呢,一个无聊透顶的日剧,简直比跟你聊电话还要无聊,可见有多无聊了,亲爱的老婆不在,去参加同学聚会,一个人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电话那边懒洋洋的。
“被她折腾累了吧?”
“没有,我最近总是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阿信,你觉得我们找到了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没什么,最近有点疲惫,随便说说而已。”
“可别让我担心,好好享受你的爱情吧,难能可贵的爱情,也许就是这么简单,不经意就让我们碰到了。”说到这,苏三赤裸着身体就出来了,身上还带一点水蒸气的氤氲,她摸摸自己的胸,面无表情,然后手舞足蹈的用戏腔抑扬顿挫的唱:“官人,娘子今晚——想——要。”
我来不及说再见就挂断了柚子的电话,夜色在我们的拥抱中再次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