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莉莉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打算随便吃点饭,到外面找点活干,她觉得身上负担很重,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四个卧室找遍,空无一人,不见二姨的踪影。总得打个招呼才能走吧!闲着无聊,观察起室内的摆设来,尽管他们住的是楼房,可装饰与摆设无法与她去过的同学家相比,人家一律都是当今流行的新潮家具,加上现代一流的装潢水平,把一个家设计的像一座美丽的公园,闪闪发光,富丽堂皇,一进去就给人一种心旷神怡,温馨浪漫,如在天堂的感觉。可二姨家,夏莉莉觉得都是些过时的、老掉牙的东西,没一件是值钱的。不过她细想,同学父亲是什么处级干部,二姨夫却是工厂普通职工,是不是处级干部的家就应该是豪华的呢?她想不清楚,收入应该不差上下,可室内就天壤之别了呢?这个问题在她阅历短浅,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眼里看,当然就是一道永远解不开的难题了。过了一会,她的二姨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告诉夏莉莉说:“我早上出去给你打听了一下,前面大街拐角处,有一家酒店,老板是我们老乡,为人厚道,精明强干,做生意很有一套,想招两个服务员,工资嘛每个月二百元,干的好的话可以挣到三百元,这是很好的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去呀?”
“二百块,天哪,二百块。”夏莉莉禁不住大声呼叫,她比父亲都拿的多,真是天上掉馅饼啊,连忙满口答应。
她们随便吃了点早饭,夏莉莉就急不可待地让二姨带她去上班,生怕错过这个机会,日后再难以觅到。二姨也不怠慢,一起来到那酒店,不巧的是酒店老板有事出去,其他人做不了主。夏莉莉随便往里瞅了一眼,大理石地板,豪华台布,她觉得这应该是她的职业。服务员让她们下午再来,夏莉莉不无扫兴地跟着折了回去。
按理说,城市的女孩什么没有见过,可偏偏夏莉莉有些东西没有见过,从小到大身上不攒半点零花钱,没进过大饭店。就是同学们考上大学后有人请她去了一次,那酒店气派大的使她不敢想象,要不是亲眼所见,真还以为是在天上呢,那种生活她想不是她能够得到的。还有奇怪的,就是外面的高楼大厦,大厦中的大商店,她都不知道里面卖些啥,上学的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就在那小巷中,节假日,礼拜天足不出户,在家安心复习功课,学校举办的各种郊游活动,因家里无钱支付费用,也就与她无缘,她没有抱怨谁,她也根本不懂得抱怨谁。
下午,她们及早而至,服务员说,老板吩咐,事就这么定啦,让夏莉莉留下,二姨可以回去。夏莉莉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包间,包间里人很多,有男的,也有女的,看上去都不是普通人,夏莉莉从他们服饰打扮中可以看出。有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脸喝的通红,说话唾沫星四溅:“你就是夏莉莉?”
夏莉莉礼貌地看了他一眼,鞠了一躬,轻声回答:“我就是夏莉莉,请老板多多关照。”“蛮好的嘛,来来来坐下喝两盅。”那位老板热情地招呼她,还为她空开了座位:“以后你就叫我郭老板好啦,听说你是高考落榜生,没有关系的,我们这儿可以医治落榜的创伤,工作嘛,也不用服务,更不用跑堂,就做收银吧。”
夏莉莉听到郭老板的对话,激动得自己不知道说哪些感谢的话才好,在大家的谦让中她很愉快地坐了下来,她想今后一定要听从老板的话,因为老板是自己的领导,听从领导的命令,是一位职员的天职。
旁边一位漂亮的女人为夏莉莉倒上了满满一杯啤酒,夏莉莉阻止毫无作用,这种女人的劝酒演说,让她听后没有理由说不喝。
郭老板举杯对着夏莉莉,声情并茂地说:“欢迎你来到我们酒店,酒店的情况有人会跟你介绍,希望你全力以赴,珍惜这个机会,努力工作,我们酒店不会亏待你。”说完和她轻轻地碰了一下杯,“为了你的前途,我们干。”说完一饮而尽。
夏莉莉也附和着说“干”,强忍着干了下去,那从未有过的气味直往上蹿,闭气,没有让它蹿上来,头上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游丝在滚动。
旁边的人拍手称赞,竖起大拇指连夸她海量,并都愿与她痛饮一杯,她不懂得推辞,连饮多杯,不知不觉中,夏莉莉就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当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单人床上,屋里没有别人,昏暗的电灯泡使她辨不清屋子里的方向,强忍着坐起来,头像灌上了铅,晕沉沉的,记不起自己怎么来到这儿,肯定是喝多了酒,她极力寻求记忆,那种直想呕吐的残余酒味使她难受极了。
喝了一肚子啤酒,还没有上趟厕所,现在感觉小肚子胀胀的,有股洪水泛滥欲出的前兆,她来不及思索开门走了出去,摇摇晃晃,一手按着前额,一手扶着墙,跌跌撞撞,向背面走去,幸好,她找见了厕所,小便之后,一股臭酒味多次穿过她的胸腔,胃里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难受。
夏莉莉又踉踉跄跄地走到前厅,客人都已散去,留下服务员在打扫餐桌,低个子服务员见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惊奇地告那个高个子的服务员说:“你看太原的那个小姐醒来了。”“什么?谁叫太原小姐。”夏莉莉一听就不顺耳:“我叫夏莉莉,大家以后叫我莉莉,或小莉好啦。”
“有什么不好?”大个子上前把她扶到椅子上,生怕摔倒闯出点什么事来。“在这里人家都称咱们小姐,比如客人叫茶端水,就会叫某某小姐,我们不知道你贵姓名谁,叫你太原小姐不是名正言顺嘛。”
夏莉莉一听也不为奇怪,既然大家都这样叫,不就是一个代号嘛,无所谓。也就没大在意地去跟她们搭讪,口中却不断地打嗝 。
嗝越打越厉害,不好听也很难受,那位低个子服务员主动提出要给她来个小偏方。征得夏莉莉同意,只见她上前,把四个小指头对准她的下巴颊底下,使劲狠狠地一摁,夏莉莉发出惊人的尖叫,接着不光治好了她的打嗝,酒意也全部消失。夏莉莉不再是先前醉意朦胧的神情,不敢怠慢地加入她们清洗锅碗瓢盆的行列中,特认真,特细心,特卖力气,在一旁深受感染的服务员说:“你不像太原人,而是向外地来的乡下农民。”
“为什么?”夏莉莉一边忙活,一边莫名其妙地反问:“太原人是什么样子,难道你们不是太原人?有什么不同,两个耳朵,两只眼,两个鼻孔,一张嘴,有什么不同?”
小服务员抢着说:“太原人太狡猾,奸诈,爱占小便宜,还经常欺负我们……”还没有把话说完,只见一位打扮精致风骚的女人,拎着小提包走了进来,小服务员赶紧埋头干活。
夏莉莉觉得奇怪,更想打听仔细,毕竟初来乍到,有些情况不熟悉,干不好工作,再让老板炒了鱿鱼,真是得不偿失。
那位看上去非常漂亮的女士先声夺人:“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收拾不清?我要睡觉啊。”话音刚落扭着圆圆的小P股,像朵花,走向夏莉莉方才睡觉的房里,地板在那皮鞋的趿击下,发出悦耳的回音。
小服务员把头抬了抬,示意刚才进去的那位女士:“趾高气扬,目空无人,简直不像话嘛,仗着和老板关系不错,自己分内的活都不干,推给我们还嫌干的慢,真讨厌,那就是你们太原小姐的典范。”
夏莉莉委实不敢恭维,没有搭腔,她害怕挑起事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接下来,她们同心协力,干脆麻利地把东西收拾完,放在一个大框里,闩门关灯,进那四人拥挤的两边高低床上,没有学生时代的欢歌笑语,畅所欲言,在其余人鼾声大发的牵引下,夏莉莉一样融入那和谐的甜睡中。
一连几天,她们都重复着做着同样的事情,配合密切,友爱团结,之间的陌生隔阂,渐渐消失,交流的语言也逐渐多了起来,无所不谈,口无遮拦。
突然有一天,乌云密布,雷鸣闪电,淅淅沥沥下起大雨,门庭冷落,无客光顾,那位标致的小姐接到一个传呼撑着伞跑了出去,她们三人相对无事,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观赏着迷茫的雨雾,谈兴很浓。
从这次谈话中夏莉莉得知小个子服务员叫刘娟,湖北人。大个子服务员叫张圆圆,四川人,其实她们乡音很浓,常在社会闯荡的人一听口音,就能八九不离十地猜中是哪儿的人。
她还了解到自己那次醉酒之后没出什么洋相,还是主动回去睡觉,夏莉莉奇怪自己居然还能喝酒,还会喝很多。
刘娟不无羡慕地说:“莉莉你的命真好,来到酒店后老板很看重你,给你接风洗尘,还封了个收银员,太让人嫉妒啦。”
莉莉冲她笑了笑。笑中潜藏着几分苦涩:“好什么呢?还不跟你们一样,给人家打工。挣点钱,供家里糊口嘛?”
“其实咱们都一样,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咱们应该好好珍惜这份感情,俗话说,五百年才能修的在一块坐一坐,咱们是应该不止五百年呀。”张圆圆感慨万千。
“是呀,是呀。”她们随声附和。
雨小了起来,顿感凉爽,惬意了许多,夏莉莉想出门呼吸大雨之后的新鲜空气,不料迎面进来几位客人,说要喝酒吃饭,她们又忙忙碌碌投入到复杂又简单的服务中。
一忙就是一下午,累得夏莉莉有点喘不过气来,平时在家娇养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懂得什么锅碗瓢盆相碰撞,变奏出来的辛勤劳苦。腰酸背疼时,想到那二百元的工资,比她父亲还开的多的工资,心中就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她必须拿到这工资,一分不差的亲手交给母亲,除供弟弟上学之外还要改变那临街的门面。天哪,那得多少钱,多少个月的工资,难免内心又是一片渺茫和虚无。
一连几个晚上,夏莉莉睡不好觉,其实同室的刘娟和圆圆都睡不好觉,那个标致的女人总是半夜三更回来,回来还惟恐别人不知道,哼哼叽叽唱个不停,有时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庆幸的是这股酒味充斥房间,免去了她们清除蚊子的烦恼。
这次使夏莉莉大开眼界的是,标致女人凌晨一点多才酒气冲天的进来,噼里叭啦一通儿敲门,正在睡梦中的夏莉莉不得不起来为她开门。一进来,标致女人紧紧的抱住夏莉莉,不由分说,劈头盖脑的在她脸上猛亲,那股酒味夹杂着烟味,使她第一次感到这种女人的讨厌和恶心,她不敢放松扶着她左右摇摆的肢体,死猪般地拖回了室内,把她安顿在床上。
夏莉莉闻着自己满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无名之火直往上蹿,真想大发雷霆,考虑到她又是个酩配大醉,发火无济于事。只好穿衣到洗手间,冲掉全身的晦气,嘴里却还忘不了絮絮叨叨,这女人成天哪有那么多的钱在喝酒―真是奇怪。
夏莉莉把浑身用香皂和浴液冲了个干净,又折回房间,不想耽误舒舒服服睡个好觉的时间,未料,刚推开门,浑浊的电灯泡也亮了起来,那标致的女人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使夏莉莉感到意外好笑的并不是看到那圆圆的臀部,细挑的腰肢,还有……而是那干瘪的乳房。
记得白天的时候,还挺的像一座小山,高耸、圆滑流畅,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传说中飞机场嘛?夏莉莉差点笑出声来。当然夏莉莉并不是白痴,笑出声来多无聊,于是她好奇地寻找标致女人的秘密,标致女人的衣服四处乱扔,夏莉莉费了好大的劲,才在床底下发现了她的乳罩,里面有好大一个白气球,用细线缀在上面,很别致,也很新颖,夏莉莉想这女人真会伪装,把自己的缺陷充实得天衣无缝。
标致女人脱光了衣服还不算,趿着拖鞋满地蹦,她不是一个甘于孤独寂寞的女孩,想调动大家的情愫,然后加入到她认为欢悦无比的“蹦迪”活动中。可她们平日看见她的芳容就害怕,这次喝了酒更是怕的胆战心惊,蜷着身子,拿被子紧紧蒙着头,一声不吭,任凭标致女人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佯装睡觉,充耳不闻。看到夏莉莉冲澡进去,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上去,抱住她,说了一些让她感到意外肉麻和从未听到过的话,接着抬着她的两手,在狭窄的空间里跳起舞来。
夏莉莉尽管很讨厌,但觉得很新奇,在十二年的校园生活中哪见过如此放荡不羁的女子光着身体,在众人目睹之下乱舞呢。(其实夏莉莉早就发现刘娟和圆圆一直在偷窥着标致小姐的一举一动)。酒后吐真言,夏莉莉平时很羡慕标致小姐比较奢侈的生活习惯,穿高档衣服,洒的法国高级香水,进出乘坐夏利出租汽车,晚上酗酒,半夜才能回来,酒店工作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见踪影,老板不会过问,工资照常稳拿,夏莉莉借此机会想讨教她巴结领导的秘诀。
夏莉莉接受新生事物的本领真强,适应能力很快,这不,还不到几分钟,跳舞的节奏与动作幅度就与标致小姐相吻合,高兴的标致小姐不亦乐乎。连夏莉莉自己也觉的奇怪,喝啤酒还能一杯一杯的干,干多少杯记不清楚,总之一定是醉后不会发生混乱,跳舞也一样,无论标致小姐怎么变化,她都能应付自如,配合的也相当默契。标致小姐连连夸赞,说她真了不起,以前是不是学过跳舞,进过什么舞厅、迪厅、歌厅。夏莉莉摇头说NO的时候,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旁敲侧击的机会终于来临。
“你叫什么名字?”夏莉莉真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连同其他服务员。不过听服务员说,她是太原人,于是这里许多人都叫她“太原小姐”,她也点头答应。还说这名字挺好,颇有文化气息,将来能创个名牌。
“我叫肖燕,燕子的燕,大家都叫我小燕,还有人称我燕子小姐,那不好听。”标致小姐(这是夏莉莉自己给她起的,认为她很有点气质)笑了笑,一股刺激的怪味跟着笑声弥漫开来,“真她妈的,还不如太原小姐好听。”
“为什么呢?”夏莉莉刨根问底。
“你不清楚,那个歌城还有个燕子小姐,大家封她为大燕子小姐,东北来的,下岗职工,二十多岁了,长的像十八九一样,性感,真她妈性感,找她‘涮锅子’的人很多,络绎不绝,一晚上就挣上千元,真她妈痛快。”标致小姐说着很沮丧,舞步也停下来,夏莉莉以为她累了,
把她扶回到床上,她没有拒绝。
“你也不一样涮锅子,喝酒嘛?”夏莉莉不懂‘涮锅子’是什么意思,以为就是吃饭。夏莉莉这一问,标致小姐就破声哭了,哭得让大家都感到很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着说:“我才不涮锅子呢,那简直不是人干的活,畜牲不如,我是随便陪陪他们,主要是陪喝,每小时一百块,两小时下来,就陪得烂醉如泥,嘿嘿嘿。”
标致小姐继而自嘲地笑了,笑的也很凄惨悲伤。
夏莉莉听不懂涮锅子有什么不好,弄不明白,吃饭,香喷喷,贼辣辣,那种爽快感觉求之不得嘛,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通,继续追问标致小姐。
这下标致小姐显得有点不耐烦:“你她妈也是农民,旮旯里逮来的,不懂就问她们吧。”说完就倒身闭住眼睛睡着了。
夏莉莉自讨没趣,伤了自尊心,真想回骂她一句,但转念一想,她也是自悲的,不如人家大燕子小姐吃香,谁让捅到人家痛处呢?可还是不懂,她有一个坏习惯,不明白的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就问那个抬头目不转睛地听着呆痴的小服务员刘娟。
刘娟招手把她叫过去,诡秘地压低声音:“就是男女干那事联络用的黑话,男人比作涮锅仔,女人比作锅子,男人可以进去乱搅乱晃。”
“还是不明白,干什么事?”夏莉莉很正统,疑惑不解。
“说白了,就是卖淫,卖淫懂了吧”?刘娟满脸通红。
夏莉莉这才如梦方醒,恍然大悟,心想什么涮锅子?太原话叫……唉,她也说不上来……一夜无眠。
第二天下午,夏莉莉她们把最后的一拨客人送走,收拾完餐具桌椅,闲着无聊,就聚到一起又议论起昨晚的事情,刚刚开了个头。
标致小姐肖燕兴高采烈地从楼上下来,手里晃着鼓鼓囊囊的钱包,老远就打招呼:“咳,我告诉姐妹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好消息。”跑到了跟前,见她们三人愣在那里,惊诧地说:“怎么啦,告诉好消息不听!”
“不,不是,我们一定听。”刘娟生怕刚才议论的事情暴露,遭到肖燕的报复,结结巴巴说:
“有什么好消息,快说呀。”
“就是嘛,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一惊一乍让人莫名其妙。”夏莉莉性格耿直,喜欢直来直去。
“唉,我先问你们一个事情,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能骗我啊,否则的话……”肖燕作沉思状,手捂着羞红的脸盘,然后恨恨地说:“要我的朋友来整治你。”
“别别,您赶快说,我们一定如实招来。”吓的她们三人低下头,夏莉莉也不例外,肖燕在外面交的朋友肯定是地痞流氓,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喝醉啦?”肖燕犀利的目光咄咄逼人。
大伙不敢看那凶恶的目光,仍就低着头,猜测着,是不是方才议论她的话题,让她知道了,不会吧,夏莉莉想,她们说之前还故意左顾右盼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
“抬起头来,都看着我!”肖燕凶巴巴,“从你们眼睛中就能看出是不是在撒谎。”刘娟首先开了口:“我,我们是……”接着瞅了一眼夏莉莉,恐怕要如实招来。
这时夏莉莉识趣地先开了口:“没有,没有醉,你回去以后就睡下了,我们也睡得迷迷糊糊,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估计,昨晚肖燕真的喝醉了,发生的一切事情全然不知,只好蒙骗过关。
接着刘娟和张圆圆也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我们都睡着了,是莉莉开的门,我们什么也不清楚。”
肖燕很满意,但仍就思忖着,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我早上起来发现衣服到处乱扔,真是想不通。”
夏莉莉冲着刘娟和张圆圆做了个鬼脸,心想,你永远也想不通,喝得乱醉如泥,疯疯癫癫。不过她认为这两个外地人,真聪明,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说什么,我开的门,她们什么也不清楚,人心险恶。
肖燕想了一会,还是想不通,欣慰地笑着向她们通报:“老板今天给大家开支啦,快点去吧。”
她们一窝蜂似的向楼上拥去,仿佛出嫁似的喜出望外,夏莉莉也不例外。
夏莉莉拿到两张崭新的钞票,首先想到的是回家,看望父亲,汇报一下自己一个月来的辛勤劳动成果。
想到家,归心似箭,她和郭老板请了一天的假,坐上了市公共小汽车,然后再倒市内公交车,然后穿行那熟悉的小巷,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古老的,不知有几辈人开过的小木门。
推门进去,吱吱声惊扰了正在修那辆破烂不堪的飞鸽自行车的父亲,父亲眼神不好,戴着老花镜,通过镜框外面远远望去,先是一怔,接着放下手中的钳子,意外惊喜地跑了过去,口中不停地嚷嚷着:“莉莉回家啦,孩子她妈,莉莉终于回家啦。”
夏莉莉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父亲老泪纵横,流在莉莉的脸上,她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这时她的母亲也走了出来。
她们相拥,默默无语,滚滚而出的眼泪,可以倾诉离别之后的思念,惦记,担心和祝愿,这种情景,使人忘记时间的存在。
拥抱过后,夏莉莉几乎是被父母两边扶回了房间,还是那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屋,夏莉莉感觉舒服、惬意,习惯了的小屋,还没等她来得及问话,母亲就给她拿过来说是朋友寄来的一封信。
落款是东北的一所名牌大学,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是丹凤。丹凤在信中请她原谅不辞而别,她收到电子大学的录取通知后,就马上到学校,那里教学条件,周围环境,伙食都很好。还说很遗憾,没有见到夏莉莉,最后希望夏莉莉想开点,高兴点,明年能够考上名牌重点大学。
“想开点,高兴点。”夏莉莉想,这样说的话,分明知道自己想不开,高兴不起来嘛,禁不住又要悲伤起来,她还是极力压抑住这种情绪。
母亲问她:“怎么回事?那所学校好吗?她在那里还行吧?”
“很不好,距离远、条件差、想家,晚上睡不好觉,东北天气冷,直哭。”夏莉莉不让母亲感到内疚不安,编了一套违心的谎话。
“不是吧,哪能是这个样子呢?听老师说那也是一所名牌大学,重点院校呐。”父亲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
“谁说的?”
“刘老师呀,她来过咱们家,问你准备怎么办?’’母亲接上话茬儿。
“后来呢?”夏莉莉急不可耐。
“后来,听说你出去打工。只见她摇了摇头,感叹地说,可惜呐,就转身走了出去。我们也觉得对不起你,四处找你找不见,你爸整整哭了三个晚上。”母亲说着又哭起来。
父亲满脸皱纹哭成一塌糊涂。坐在小马扎上半天抬不起头,哽咽着说:“是爸没本事,爸没有能耐,爸爸不好,要怨就怨你爸爸吧。”
屋外的悲伤转到了屋内,屋内哭声大发。
夏莉莉始终没有哭,她要挺住,她不能把全家的痛苦作为自己将来幸福的基石。
那样她认为太自私、太残酷、太不近人情。她发誓,一定要挣好多钱,不管干什么,都要扭转目前这个局面,挽回父母亲的无奈和自责,还有弟弟的学业不能中断,千万再不能再蹈自己的覆辙。
夏莉莉不想让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持续不断,她转变了一个话题:
“我想吃饭,肚子饿。”还是学的孩提时代的腔调。
这招儿真灵,立刻止住了父母的声,只见她们慌忙站了起来,母亲拿着个瓷盆想去挖面,父亲急忙接过来,说:“你身体不好,让我来,咱们给莉莉做她最爱吃的饭,猫耳朵。”
母亲闲不住,来到火炉边,用火柱捅了捅火炉里快要灭的蜂窝煤,一股刺鼻的气味串出来。
饭+吃到半中,父亲问:“好吃吗?”夏莉莉点点头:“好吃,我最爱吃。”“好吃就多吃点。”母亲为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外面还可以?同学对你怎么样?”
“同学”一词让夏莉莉怔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临走时说过一句话,要到同学家开的一个商店去,怕引起母亲的疑虑,嘴里的菜还没吃完,赶紧汇报说:“挺好的,还开了二百块的工资。”
几乎给噎着了,呛得直咳嗽,说着放下碗,站起来,从P股上的口袋里掏出那崭新的两张钱,平整整地放在桌上,“这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看到两百块钱,父亲眼睛一怔,仿似出乎意料,吃惊不小。稍后,情不自禁的合不拢嘴,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号码还是挨着。”随手给了母亲。
母亲拿过来,习惯地用手使劲甩了一下,那钱发出嚓嚓响声,憨厚地一笑:“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谁还会骗人。”夏莉莉觉得好笑,一看就是没见过大钱的人,自己也一样。
“孩子,千万不敢这样说,现在世道乱,五花八门,七杂八样,你可要防着点呐。”
父亲干脆放下碗快,面对着面,提醒她:“昨天晚上,大街上还丢了一辆自行车呐。”
“是呀,是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母亲又强调说。
“我知道,我会照顾自己的,你们也不用多操心。”夏莉莉从小听父母的话,在父母眼里永远是一个“乖孩子”,“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让你们安度晚年。”
“哈哈哈,别这样说,爸爸知道现在挣钱最难。”父亲听这话高兴说:“自己的女儿还会夸海口,真难得。”
“爸爸,我不是在夸海口,我是力争,努力,也就是想,想你懂吧,想多攒点钱。”夏莉莉认真地,一本正经地在作解释。
“算啦,不用说这些啦。”母亲揉了揉肚子,“睡觉吧,时间不早啦,好好休息,明儿呀我再收拾桌子。”
“又在疼吗?”父亲悄悄地问母亲,生怕夏莉莉知道。
夏莉莉看到母亲的脸色不对劲,父亲也古古怪怪的,忙凑上前去,握住母亲的手:“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哪儿疼?”
“没有,没有。”母亲忌讳似的。
“还说没有呢,看你脸上都流汗了。”夏莉莉想母亲一定是重病缠身,为了不让她牵挂,在隐瞒实情。
“……”母亲紧张地摇摇头,沉默不语。
夏莉莉转身握住父亲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能瞒着我,我是咱们家的大女儿,有权知道一切。”说着声泪俱下,她猜测一定是大事不妙。
父亲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倒出实情,母亲感到左小腹疼痛,医生诊断可能是阑尾炎,过些时候做个小手术就好啦。
夏莉莉抱怨老天爷,屋漏又遭连阴雨,简直是雪上加霜,弟弟要上学需要钱,妈妈看病需要钱,日常生活开支需要钱,就靠爸爸的一百八十元钱,也不能按时发下来,自己的二百元钱还不是杯水车薪。这种处境深深的震撼了她,再次坚定了她放弃照顾母亲,必须出来打工挣钱的决心。
母亲吃了药,安静地躺在了那里,父亲一声不吭倒头睡下,夏莉莉也不愿多说什么,说什么只会增添烦躁和痛苦,她倒觉得静下来最好,以便在她心灵深处得到某种反思,认识与启迪。
夏莉莉想了许多,辗转反侧,头绪斩不断理还乱,真让她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