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髓的悔恨,无法缝合致命的伤口;
澎湃的感情,不能弥补失去的鲜血。
紧紧按住伤口的手掌,是如此的美丽皙白,但是瞬间就被喷涌的生命染成了残忍的殷红。
星期一,月神辛掌管的月耀日。
这一周刚刚开始,一条年轻的生命却正在流逝。
“叶!你没有事吧?”任平手中仍拿着枪,几步冲进了房间,眉目中全是关切,小心的将另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到房间的一角,然后打算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女。
“滚!”曼妙的声线,发出的是愤怒的低吼,琉叶头也不抬的跪在地毯上,身边是已经倒在大片血泊中的男孩。所有的急救手段,全部无法应付那恐怖的伤口,贯穿的左胸,将男孩的活力慢慢的挤出了身体。唯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露出了难以致信的目光,却只能无力的躺倒着,在失血的彷徨和恐惧中的等待着,那永暗之刻的到来。
“我……我要死了吗?”男孩的声音虚弱无比,眼睛睁的大大的,但是美丽的瞳孔却正在扩散。
“不要胡说!这种擦伤我见多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琉叶面色铁青,紧张的继续着徒劳的急救,语言却越来越不条理:“你……给我振作一点,只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我还没有惩罚你乱翻我衣服的过错呢,还有你骗了我这么久的事情……在这之前,我不许你死!”
唯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嘴角向上拉起,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同时泪花最后一次在眼眶中酝酿了一下,划过银亮的轨迹落下,最终在地面上红色的生命湖泊里绽放出一圈涟漪。“太好了……姐姐……对不起……”
这时候,伤口中不再流出血液,而且男孩的身体也失去了生命的迹象,那最后的笑容,携带着不舍和愧疚,在稚气苍白的脸上消逝为宁静的平和,那双阅读了屠杀和温柔,阴谋和真诚的眼睛,也最终失去了色彩,慢慢合上的眼帘,将那份不舍和依恋,永远的隔绝在另外的世界。
“不许睡!给我醒过来!我答应过照顾你到成年的!”琉叶摇晃着男孩的肩膀,然后将那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搂在怀里,悲恸的嚎啕,终于无法继续压抑,但是即便是女神的泪水,也无法让怀中的男孩重新睁开眼睛。
任平看着自己射击造成的伤口,也露出一点不忍,“别这样……叶,他已经……”
“凶手!你这个凶手!”琉叶愤怒的抬头,眼睛中吐出的火焰,如同吞噬灵魂一般的炙烈。“你从一开始要将唯送走,就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打算杀害他吧!你终于满意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阴谋了!……”
“不是这样的!是他无法放弃过去……危及你的生命……”任平忍受着暴虐的视线,将满身是血的少女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琉叶疯狂的挣扎着,撕打着,却被任平一把拥在了怀里,悲伤中的少女,发泄一般的撕打,完全没有一点战姬的风范。“混蛋!你这个凶手!刽子手!”
好久,少女才慢慢冷静下来,挣脱了任平的怀抱,略微有些许的羞涩,但是更多的是无言的沉默。任平突然觉得,这时候的琉叶比刚才暴怒的时候更加可怕,压抑的深沉之下,是毁灭一般的沉重。
“叶,你还好吧……”
“不,我没事了。”琉叶再次蹲下身子,跪在男孩的身体旁边,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唯的脸庞,黑白分际的眼睛中,无法看出在想些什么。“任平……请你找人安排一下,唯的后事……”
…………
当任平出门联系葬礼的司仪,回到房间后已经看不到琉叶的身影。只有唯躺在琉叶的床上,身边放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长裙,青青的活力映衬着男孩脸上的苍白。梳妆台上,还有一张仔细折叠的卡片,上面颤抖的字迹,可以看出是出自琉叶的手笔——
致任平,唯一接受真实的我的人:
虽然厌恶你的行为,但是无法对你产生憎恨,这么长时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谢谢!
但是,终究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也无法原谅我自己,更无法原谅最终将唯送上死路的乌托邦!我明白了,虽然付出了如此悲伤和惨痛的代价,但是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所前行的道路,是错误的,绝对是错误的。无论为了什么目的,牺牲无辜者幸福的行为都是绝对的罪恶!因为,那片你所认为微不足道的幸福,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
平静的生活,呵护自己的人,这样简单的要求,就是唯的全部幸福,他不知道我们的理想,也没有对共和国所谓的忠诚,但是就是这样微小的需求,最终却被残酷的粉碎。这种事情,我绝不认同!
唯交给你了,虽然我知道,唯肯定不会喜欢你来安排他的葬礼。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只能信任你了,请你选择一片宁静的墓地,最好是开着花朵的向阳山坡,将那件裙子和他葬在一起,我已经……无法再照顾他了。
另外,请在明天中午之前离开小镇,这片饮着无辜者鲜血的土地,肮脏的已经没有资格接受阳光的温暖……
最后,希望还能够再次遇到你,并希望那时候我们不会是敌人。
任平看到最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卡片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共和国二等战姬,执政官卫队长,琉叶中校留。
任平跑到车库,发现旅行车连同里面的嘉兰哈迪已经不知所踪,沮丧的回到房间里,颓然坐倒在椅子里,痛苦的喃喃自语,“我们都是失败者……”
安静的房间里,飘散着血腥的苦涩,任平看着躺在卧室里的男孩,慢慢的挑起了惊讶的眉毛。
…………
半小时后,反抗军实际的领导人,茵瑟家族长子埃弗在自己的卧房中接见了任平,这时的大少爷,已经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从容的魄力。衣冠不整,头发打结成缕,邋遢的散发出阵阵酒气,眼白处纠结的血丝,和凌乱的胡茬辉映着堕落和颓废。
埃弗的言谈中却没有疯狂和迷乱,只有深切的疲惫和痛苦。“总之,任平阁下也要抛弃我们了吗?”
“不,事实上乌托邦内部对和贵组织的合作有些争议,所以需要我回去参与讨论和决定,相信很快我就会再次回来,和阁下携手开创理想的未来。”
“不用拐弯抹角了,我不是傻瓜……”埃弗解脱的笑了起来,笑的如此凄凉和沧桑。“也罢,我连自己的弟弟都无法保护,这无聊的反抗军……也一同灰飞烟灭了吧。”
任平有些惊讶,实在无法想象这样城府的人居然会因为弟弟的去世而大受打击,虽然辞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仍然免不了安慰几句客套话:“埃弗阁下,令弟的去世我也深感遗憾,但是还望阁下以大局为重,将来大展宏……”
“你根本就不遗憾!”埃弗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愤怒,挥手打断了任平的虚伪,意志又低沉下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咏笙……为什么要离开我……那个女人……该死的女人!都是你抢走了我的弟弟……咏笙……”
任平愕然的看着几乎神经错乱的埃弗,感到一点悲哀,轻声道歉,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埃弗的房间。反抗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