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明亮的月光下并不是想象中的漆黑,天空,大地,山脉,城镇,挂满罐头盒子的铁丝网,阴沉的碉堡~~就像是披了一层薄纱,一切都清晰着,为正准备发起攻击的中国士兵们提供了有利的视线条件,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但月光却似乎增加了寒冷一样,无处不在的刺骨疼痛,又让伏在南朝军防御工事面前的中国士兵们焦急难捱着。
一位名叫武光赫南朝鲜士兵正蜷缩在一个半球形碉堡的旁边,也被冻得瑟瑟发抖,此时正好是他警戒放哨的班,步枪歪斜的背在背上,武光赫不停搓着双手,边哈着气,懊悔着也恼怒着刚才自己的班长把自己口袋中的那盒烟拿去了。
本来自己是想给那个脸上有道疤痕的班长讨点好,谁知热马屁拍在了冷脸上,那个该死的班长不仅没对他表示点友好,还虎着脸一把把整盒烟给抢了过去,一边啃了一口手里抓的烧鸡,又从口袋中拿出半瓶酒灌了一口。
很冷的夜,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取暖,今夜是武光赫所在的班执勤警戒,但上头当官的说,共产党的部队任何时候都会发起意想不到的攻击,但唯独今晚不会,因为今晚是他们的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夜,共产党的兵肯定都在过年,就像是美军盟友过圣诞节一样。
所以武光赫松松垮垮的完全放松着自己的警惕,一反了自己以往的常态。
参军已经快半年了,第一场仗就遇上的一支共产党小部队的伏击,那时候的自己还幼稚的正好沉浸在马上就要打完仗回家的幻想中,朝鲜人民军已经被伟大的美军盟友打成一支溃军,谁知就在云山附近恰恰遇上了敌人的伏击!
全排除了自己都牺牲了,包括自己一直列为榜样来崇拜的英雄排长车明允。
武光赫做梦都没想到那支十来个人的共产党部队竟是那么厉害,尤其是在战友们的意气盎然中,就突然似乎从地狱传来一声“扔手榴弹”的暴喝,紧接着那些从半空中摔下的劣质手榴弹立刻便让自己的战友们遭遇了灭顶之灾。
当时武光赫不明白那句吼声是什么意思,当在手榴弹的轰炸下幸存的战友又在遭遇共产党士兵肆意的砍杀时,武光赫很聪明的伏在了一个战友尸体地下,躲过了一劫,之后武光赫还是刻意找了一名略通汉语的战友,用一根鸡腿换来了对那句吼声的含义,原来是“扔手雷”的意思。
武光赫脑中便很深的记下了,并且至今还对这个聪明的举措一直洋洋得意着,在德川的时候,自己所在的部队正被共产党部队敌人四散开逃,十几人躲进一间残缺的民房中,也是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声大喊,武光赫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急忙缩进了还在糊涂着的战友背后的墙角,然后黑压压的手榴弹便在餐房中爆炸了,死伤一片。
凭着对这句中国话的理解,武光赫再次逃过一劫。
最后又在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的潮水般的共产党部队的攻击下,部队开始了拼命的逃跑,直到逃过了被当官称作的三八线,才稳固下来,修筑防御工事。
武光赫至今也没明白三八线是个什么样的线,看上去好像不存在一样,唯一有点区别的是这里有大量的破旧工事,工事前扯着一道很长的破烂铁丝网。
战友们都镇定了下来,都说共产党的部队是打不过来的,因为有这么多的碉堡,这么多的部队在防守。但武光赫不相信,当明白了为什么此地有这么多碉堡的时候,就更不相信了,6月份的时候,这坚固的防御阵地还不是一样被朝鲜人民军一夜之间全部突破了,而现在是更厉害的共产党部队。
这些铁丝网大概就是三八线吧~~
武光赫奢侈的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挂满罐头盒子的铁丝网,在寒风的吹拂下正叮叮当当做响着,很是悦耳,就像是老家汉城街头那个流浪汉背着的风铃。
这些罐头盒子不知道有多少战友弄上的,反正数量很是庞大,当官的说这么做能有效的防止三八线背面的共产党部队偷袭~~
“连长哩,俺们前面怎么没有看到线啊?”山东大兵牛柱子憋着气小声对楚向禹问道。不仅是他,直属连大部分战士们也都在寻找这条线,但都没有发现。
此时楚向禹身边另一侧的小唐子也点了下头,同牛柱子有着同样的疑问。楚向禹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敌军防守工事,正在思索着当司号员吹响进攻的喇叭声时该怎么组织部队发起冲锋,没有立刻回答牛柱子的话。
小唐子见楚向禹这番,立刻小声的对牛柱子说:“别说话!注意保持隐蔽,你找什么线啊,这线你在晚上能看到么?除非你有孙猴子那样的火眼金睛。”
“哦~~”牛柱子觉得小唐子说的很有道理,含糊的答应一声,伏在再不做声了。
前方的敌人工事有三个水泥碉堡,正好面对着山底下的直属连隐蔽区,两个建在半山腰上,一个就建在小山顶,两侧连绵下来,碉堡被旁边高低起伏的战壕连在了一起,外围扯着一道一人多高的铁丝网,上面挂满了罐头盒子。
楚向禹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直属连这106名战士,可是经不住打得,如果冲锋前这些碉堡不被打掉,说不定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战士的命都给搭进去。
直属连右侧是七连的隐蔽区,也是一百来号人,再往右是六连~~整个团部都压在了这个山下,只待攻击发起。
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切似乎都悄悄沉寂着,却又像凝聚了爆发之力的蓄势。
从团长的话音中,楚向禹知道,今晚好几个军的部队加上几支人民军部队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举突破三八线!
寒风扑面,冷飕飕的让人整个身体都紧绷着,攻击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似乎背后誓同敌人拼刺刀的炮兵团拉开大炮伪装的声音已经传进了楚向禹的耳朵。
其实,楚向禹自己也在等待着~~
两颗程亮的信号弹突然打破了万籁俱寂的夜空,像单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彩色尾巴画出了一道璀璨的轨迹。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颗信号弹刚刚升到最高空开始下坠,许多战士还在琢磨这好看的信号弹何时会落下来的时候。背后的轰鸣声一下爆发了,顿时,震颤了整个山峦。
沉寂的战线上一下炸开了锅,沸腾起来,数支炮兵团万炮齐发,炮弹的呼啸声连成了一片,把三八线南面的敌军防御工事炸成了一片火海。
炮兵们的确在拼刺刀了,拼命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最多的炮弹,填弹手索性甩掉了身上的棉衣,寒冷的冬夜中甩开膀子,拼命的以最快速度送着炮弹。高粱札般矗起的成片炮管伸缩着,颤抖着,堆积如山的炮弹被齐射出去,在天空中交织成了一片炫目的火网,暴雨般砸在了敌人的阵地上。
战士们一下都兴奋起来,刚才的憋气得到了舒展,几人甚至猫起了身,在步枪上挂上了刺刀,双腿紧绷着,想等待炮声一停立刻冲上去。
楚向禹急忙呵斥,“都趴下!没有听到冲锋号谁都别给我往上冲!”
随着大炮的轰鸣,直属连身后的十几门重型迫击炮也开始发出了怒吼,重点照顾冲锋部队前沿的碉堡,通通的炮弹声接连的蜂鸣着,山头和山腰处的三座碉堡转眼便被撕裂,飞上了天,滚下的山石哗哗下雨般从山上冲下!
“俺的娘哩!咱们大炮太厉害了!”牛柱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也发泄般的冲着被炸开的前沿阵地吼了一嗓子,“驴干的龟孙子们!味道咋样啊!”
直属连的战士们哄成一片,“打吧!使劲的打吧,等会我们上去给狗日的们收尸去!”“去你的吧狗蛋!敌人都炸成碎块了,你怎么拣!”
淋漓的豪情在山谷间蔓延开来~~
前方的炮兵观察小部队直接用步话机明语指引着呼啸的炮弹,不放过敌人阵地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阻挡后面部队冲锋障碍也要摧毁一般,一泄常被敌人炮火压制的怒气。
大约半个小时的炮火齐射后,前沿阵地已经埋在映红夜空的火焰中,然后炮火开始延伸射击,犁地般并排炸响的轰鸣声一点点远了下去。
几个战士开始按捺不住了,对楚向禹嚷道:“连长,我们是不是该上去了!炮弹炸的远了!”
楚向禹说道:“急什么!等冲锋号声,说不准咱们的炮弹还是倒着再翻过来!”
果不然,延伸出去的爆炸声在楚向禹刚刚说完几分钟后,又变成了齐射,就是像是重演一遍一样,烈焰翻腾的阵地再次淹没在了撕裂般的轰鸣声中。
战士们佩服的啧啧声响了起来,“咱们连长懂得真多!都会算了!”
楚向禹哼笑了一声,“咱们炮兵是同步兵一样的,也有自己的战法,兄弟们都踏踏实实的等着吧!还有好戏在后面呢!这是咱们过年的烟花~~”
“好有好戏?”战士们吃惊又憧憬的问道。
这时楚向禹身边的顾峰说话了,闷声闷气却落地有声,“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