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愁

《十六》“胆小鬼朱儒”变成了“小英雄朱儒”

其实，全班最佩服萧老师的莫过于朱勇了。

虽然，朱勇不敢像牛天梓、孙晓磊那样与萧老师打打闹闹，正面“冲突”，也不敢像陈远、夏菁菁、刘颖那样平和地与萧老师面对面地交谈，但自从萧老师来（3）班代理班主任以后，他发现欺负他的人少了，尤其是牛天梓那帮“好汉”们，似乎已忘了他的存在，乐得他悄悄地躲开那帮调皮的学生，暗暗使劲，数学上要像陈远那样成为尖子，语文上要像夏菁菁那样总是第一名，英文要像邹雨悦那样正宗，作文上，当然，虽然他不喜欢牛天梓，但他不能不承认，牛天梓的作文是他想也想不出来的，那些莫明其妙、抽象得连听都未听说过的语言，仿佛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就在朱勇一门心思努力想看齐自己的榜样时，萧老师突然在全班发起了“以自己的能力捐款给全校最困难的同学”的运动，萧老师的话很简单，“只要是自己的能力挣来的，不管是一元、两元，还是一毛、两毛，都体现了自己的价值，都会得到表扬，但是记住了，绝不可以从爸爸妈妈那里要，也不可以不劳而获。”

话就这么简单，同学们都聚在一起纷纷商量开来，怎么才可以不影响学习，用自己的能力挣钱？

陈远的提议得到了众多同学的赞同，利用周末给爸爸妈妈“打工”，也就是说，帮爸爸妈妈做一天家务，让爸爸妈妈看着给，不管多少都是用自己的能力挣来的。

只是，就这么简单的事却难倒了朱勇，因为姐姐自从出院后腿未好利索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近来他和姐姐所有的开销都是借房东儿子的，连朱勇的午饭钱，朱勇都找了个藉口告诉萧老师，他要照顾姐姐不能在学校吃饭而免了，其实他只是花几毛钱在街上买一个馒头充饥。那么，他怎么再好意思挣姐姐从房东儿子那里借来的钱呢？可是，他不能只等着别的同学捐助自己，而自己却不去帮助最困难的同学呀？朱勇犯愁了，愁得他一个劲地叹气，连作业都不想做。

“怎么了朱勇？”夏菁菁听到朱勇直叹气的声音，悄悄问他。

“没什么？”朱勇不想把自己的困难告诉夏菁菁，他怕夏菁菁会误会他不想捐款。

“是不是今天的语文作业太难了？”夏菁菁把自己的本子递过去，“呶，看看我的，中心思想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朱勇摇着头把夏菁菁的本子推回去，脸色依旧沉重地说：“我写出来了。”

“那你叹什么气啊？”夏菁菁不解。

朱勇低着头，想想总得有人帮他出个主意，可除了夏菁菁，谁还会对他有这种耐心呢？只好吞吞吐吐地说：“你们都有地方打工，可我不知道去哪儿打工？”

“就为这个啊！”夏菁菁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这也能难倒你？能挣钱的方式多了，你以为就给父母打工才能挣到钱？”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挣到钱？”朱勇还是满面愁容。

“这样吧，等我和刘颖说说，那天她说她爸爸公司里需要一个打扫卫生的，你不如先去顶几天，以自己的能力挣点捐款，也算是体现一种价值。”

“刘颖能帮忙吗？”一想起刘颖朱勇就害怕，因为刘颖对他总是有些瞧不起的样子，他怕刘颖会损他一顿，或是干脆拒绝他。

不料，当夏菁菁去问刘颖时，刘颖却痛快地答应了，虽然本来她是想自己去的，但为了帮助朱勇，就让给他了。感动得朱勇一个劲地谢刘颖，并担心地问：“你让给了我，你怎么办？”

“用不着你管，我总比你有办法。”刘颖还是那副瞧不起的神色，让朱勇不敢再问。

就这样，朱勇在刘颖爸爸的公司里当起了清扫工，他没想到，清扫工也会很辛苦，每天清晨5点钟就要起床，因为还要上学，所以，朱勇要在7点20分之前把刘颖爸爸公司的几间办公室的地用吸尘器吸净，把桌子擦净，把所有的纸篓倒净，把开水打好。中午，朱勇还要赶到刘颖爸爸的公司里，把大家吃完午饭的盒扔掉，把没水的暖瓶打满水，然后再赶回学校。

三天后，当朱勇拿着用自己的能力挣来的30块钱交给萧老师时，萧老师望着他消瘦的脸，赞许地笑了。

一个星期过后，当萧老师收齐了这笔钱后，却带着班长陈远和几个班委，浩浩荡荡地“杀”进了朱勇和姐姐租来的那间小屋里，把个朱勇怔在了门边，他不知道萧老师他们干什么来了？

“朱勇同学，这是同学们用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捐款，请你和你姐姐收下。”萧老师把一个红纸包交到了朱勇的手里。

顿时，朱勇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地滚落下来，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他是全校最困难的学生，他就是萧老师让大家用自己的能力要捐助的学生，而且，这些捐款里面，还有他亲手挣来的，他知道挣钱的艰难，他把红纸包紧紧地捂在怀里，让泪水尽情地流淌。此时，他才真正地理解了那句雪里送炭的含义。他想说上几句感谢的话，他想表白自己好好学习的决心，但是，朱勇什么都没说，他想，一切都只有看今后了。

只这一件事，就把个朱勇感动得涕泪横流，对萧老师的佩服、崇敬超过了所有同学！他觉得萧老师就是陈远他们总挂在嘴边的黑衣侠士，专为那些“穷苦大众”排忧解难。他甚至想，自己长大了，也要去当老师，要做一个萧老师这样的老师，帮助那些有困难的学生，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好老师。一时间，萧老师成了朱勇心目中的偶像。

正因为朱勇立志要做一个萧老师那样的“黑衣侠士”，他才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他“乡巴佬朱儒”、“胆小鬼朱儒”、“秃头朱儒”、“笨蛋朱儒”的称号。

事情来得很突然，因为离家不算近，朱勇的姐姐给朱勇打了一张学生月票，每天，朱勇都是坐公共汽车上下学。

这天放学，朱勇挤上了公共汽车，因为人多，又加上他的个子矮，他被大人们“淹”没了，随着人的挤动而左右挪动。就在汽车开出4站地时，朱勇的眼睛突然发现一个年轻的男人把手伸进了一个老奶奶的口袋里，而那个老奶奶却没有一些知觉地只知道紧紧抓住高高的扶手。

小偷！是朱勇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但他没敢嚷，他希望老奶奶能够发现有人把手伸进了她的口袋里，他甚至假装要摔倒似地一头撞在老奶奶身上，但老奶奶只是冲他宽容地笑笑，然后把扶手抓得更紧了。朱勇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小偷把手从老奶奶的口袋里掏出来，并把几张10块钱塞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小偷的手又迅速地朝一个中年妇女的包伸过去。

不行，一定要喊！只是话一到嗓子眼儿就被什么挡住了，朱勇到底没喊出来，他的心却开始扑嗵扑嗵地跳起来，仿佛是他在做小偷。

小偷的手把中年妇女包上的拉链拉了开来，又把手伸了进去。

不行，一定要告诉那个阿姨！朱勇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都颤了起来，他想起了萧老师，如果萧老师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帮助老奶奶和阿姨的，那么，自己就不能无视小偷的行窃，朱勇终于乍着胆子，头仰着天，不顾一切地喊起来：“抓——小偷！”

朱勇声嘶力竭地喊声顿时使车里乱起来，大家都忙把手塞进自己的兜里掏起来。

先是那个老奶奶带有哭腔地喊：“我的钱没了！那是儿子给我的这个月的饭钱啊！谁偷了？谁偷了？快还给我！……”

接着就是那个中年妇女的大嗓门，“哟，我的包被谁拉开了。”中年妇女说着在包里翻了一下，然后欢快地说：“老天保佑，钱没丢！”

接着就有一个中年男人低头问朱勇：“你看见小偷了吗？小偷在哪里？”

朱勇点头，紧张地环视着车里，可是小偷已经不在眼前了。

“售票员，别开车门，把车开到派出所去，这几天，这趟车已经被偷了好几个人了。”中年男人冲车门口嚷完，又低下头问朱勇：“你能认出那个小偷吗？”

朱勇仍旧点头，目光在车里寻找着。

突然，有一对凶狠的目光从车尾射在了朱勇脸上，朱勇打了一个激灵，那对凶光预示着什么朱勇心里明白，但他看看车里的人似乎都在为找到小偷出谋划策，朱勇顿时感到自己不怕了，他立刻伸出手指向车尾，“就是他！”

在朱勇的指点下，小偷被抓住了，并从他身上搜出了老奶奶的几十块饭钱，然后车上的人又一齐把小偷送进了派出所。

第二天刚到学校，公共汽车总站就给朱勇的学校送来了表扬信，信中一个劲地称呼朱勇是个敢斗窃贼的小英雄。

一时间，朱勇的英雄事迹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谁见到他都会指着他说：“呶，他就是那个斗窃贼的朱勇，听说他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啊耶！”

连班里常欺负他的牛天梓和那些“好汉”们，见了朱勇也会拍着他的肩膀头子说：“我们的胆小鬼朱儒什么时候变成小英雄朱儒了，真是让人不明白，这个世道的变化真快哟！”

朱勇只是报以微微的一笑，心里想，可不嘛！世道在变，人也在变呀！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同学的事了，如果再让我遇到劫持我要钱的坏同学，或是让我说出班里最漂亮女生的电话的事，我绝不会做狗熊了。

因为夏菁菁是校广播站的站长，所以，采访朱勇事迹的任务理所当然地就落在了她身上。

这天放学，夏菁菁把朱勇留了下来，她要写一篇问答式的采访，好在全校广播。

夏菁菁问：“请问朱勇同学，在你发现小偷的瞬间，你是怎么想的？”

朱勇回答：“我害怕，不敢说。”

夏菁菁问：“那么是什么驱使你喊抓小偷呢？”

朱勇回答：“萧老师。”

“萧老师？”夏菁菁疑惑地放下了笔记本。

“是啊，是萧老师，我想，如果萧老师碰到当时那种事会怎么办？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小偷抓住，所以我就喊了出来。”朱勇解释着。

夏菁菁又开始问了：“难道你没想到萧老师是个会武功的人，而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吗？”

朱勇回答：“没有想。”

夏菁菁问：“当你把手指向小偷时，你是否考虑过小偷万一捅你一刀子怎么办？”

朱勇回答：“我什么都没想。”

采访并不难，问答也不难，关键是夏菁菁在问答式的采访后加上了一句议论，“虽然见义勇为是每个社会人应尽的职责，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而朱勇，他认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几句话把个朱勇美得想入非非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深深地爱上了夏菁菁，那苗条的身段、椭圆的脸蛋、温和的话语、尤其是那双恰如动物园里梅花鹿般柔和的眼睛，绝对赛过陈远家墙上挂的那幅蒙娜丽莎的画像，陈远说那是一幅世界名画，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可朱勇觉得夏菁菁远远超过了那个微笑着的蒙娜丽莎。

当然，朱勇可不敢把自己的爱告诉夏菁菁，他太自卑了，他这个来自农村的没有钱的秃头小子怎么会被城里的漂亮女生爱上呢？他只有在每天上课时感受她身上的气息，看她做作业时不经意地将扣边短发轻轻地拢到耳后，听她悦耳的声音回答老师的问题，而最使朱勇悸动的是夏菁菁的笑了，每当她站起身回答问题时都会不自觉地冲朱勇一笑，再就是每当她进出座位时也会冲朱勇嫣然一笑，而朱勇呢，每当看到夏菁菁这种笑容，心立刻就跟着颤起来，虽然他知道夏菁菁的笑并不是真正为他而笑，但颤抖的心竟会甜蜜无比。

为了能常常看到夏菁菁的笑，朱勇课间时间再也不到教室外面去玩了，他总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因为夏菁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而朱勇则坐在外边，只要夏菁菁想离开座位，朱勇都得起身让她，每次，夏菁菁都会显得谦疚地冲朱勇笑笑，而这笑容，正是朱勇求之不得的。

只是，他的这点小计谋，却被牛天梓发现了，因为牛天梓的座位正巧在朱勇的斜后方，他不仅发现了朱勇看夏菁菁时的眼神变了，他还发现朱勇会经常趁夏菁菁不注意时，偷偷地看她的脸和手，那种着迷的神情道明了一切。

在一个大课间里，牛天梓把朱勇拉到了教室外，“小英雄朱儒，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爱上了一个女生？”

“胡说！”朱勇吓得忙往身后看去，见身后并没有任何同学，这才说：“你不要胡说好不好，我谁也不爱。”

“哈哈……”牛天梓一阵粗犷的笑后指着朱勇的鼻子说：“胆小鬼，抓小偷的勇气到哪里去了？爱又不是坏事，干嘛这么害怕呀？”见朱勇不吭气，这才装模作样地问：“告诉我，你是不是爱夏菁菁？”

“你不要胡说八道！”朱勇听到夏菁菁几个字，突然又紧张起来，手捂住帽子，斜了牛天梓一眼，生气地说：“你可不要乱说，中学生是不许谈恋爱的！”

“闹了半天还是孬种一个啊！”牛天梓皱着鼻子，哧地笑了一声，一把搂过朱勇的头，把嘴贴在朱勇的耳边说：“知不知道青春期发育呀？要是连个爱字都不敢说，你还算个男人吗？那你就叫阴阳人了。”

青春期发育是怎么会事朱勇并不太清楚，但阴阳人，朱勇在家时还是听村里那些妇女们说过的，就是算不上男人又算不上女人的那种人，他知道那种人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他立刻紧张兮兮地挣脱了牛天梓的手反驳说：“你才是阴阳人呢！”

“不想做阴阳人就得承认爱夏菁菁！”

牛天梓的口气真是不容朱勇反驳，朱勇只好默认了。

牛天梓这才满意地笑起来，然后安慰朱勇说：“别怕，爱一个女生并不是坏事，说明你身心发育正常，只是，夏菁菁喜不喜欢你呀？”

一句话就把朱勇打倒了，朱勇颓丧地低下头，他怎敢期望班里的女生会喜欢他，尤其是夏菁菁这么优秀的女生。

“别愁！”牛天梓拍了拍朱勇的肩，“要想得到女生的爱，太容易了，我教你……”牛天梓悄声地在朱勇耳边嘱咐着，说得朱勇一个劲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