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南荒的无望溪是一个人口数万的县治。对于人烟稀少的大荒原来说,有着几万人口的无望溪算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大县了。
无望溪本来地势就高,连年只有干旱,从来没有涝过。但是今年无望溪竟然闹起了水灾。由本地的大户出头,最近无望溪要举行一次祭龙王的活动,希望水龙王发发慈悲不再降雨,给当地的老百姓留点活路。
无望溪方圆几百里就数朱姓是个大姓。朱富贵就是朱家的族长,他就像一个土皇帝,操着无望溪的生杀大权。谁也不敢招惹。
但是最近无望溪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陈老爷。这陈老爷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朱富贵曾接连派了三拨人去查这个陈老爷的老底,每一拨都是朱富贵那些护院中的高手。这些人却没有一个回来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天,拜龙王的仪式开始了。祭拜仪式在无望溪下辖的低溪峡村举行。这低溪峡村地势本来就低,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只见一顶高高的八人大轿,上面抬着一尊泥塑的龙王,金漆细描过,又是红袍加身,看起来森严肃穆。巫师头戴纸帽,手摇铃铛,口中念念有词:“举黄幡,打铓锣,龙王派我赶邪魔,涝鬼水妖快快逃,咒语一到你难活。”
两边的泥泞里跪满了百姓。星送和梅七这时就在这群村民当中跟着大群的人往前走。祭龙王的队伍围着低溪峡村走了一圈又一圈,却未曾料到,刚才还只是哩哩啦啦地下着小雨,突然之间随着巫师的咒语,天色就黑压压铺了开来,一刹那间竟然伸手不见五指。大雨如瓢泼一般洒在祭拜龙王的人群头上。
但听得一阵“喀嚓嚓”乱响,黑暗中每个人都觉得眼前仿佛起了幻觉,觉得一个黑呼呼的龙头在黑暗中出现了。那龙头狂躁得向村民们眼前扑了过来。一时间只听得叫喊连天!
星送和梅七正要放飞剑斩向那龙头,还未等他们出手,天色已变得明朗,那龙头幻象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隐隐约约的声音在空中回响:“若不交出十四对十四岁酉时出生的童男女,吾必水发无望溪……”
一众村民都被暴雨兜头浇了一遍,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星送和梅七递个眼色,两个人将身形隐没,往孽龙飞去的方向追去。
追了半天,没有一点线索。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点离奇,两个人索性找了个地方先住下了。
“不知道那头孽龙为什么要十四对十四岁的童男女?”星送像是在问梅七,又像是自言自语。
“难道是那头龙喜欢吃十四岁的小孩?”梅七笑嘻嘻地说着,用手捅一捅星送,“没看出来那头龙还很有个性啊!”
星送对梅七说:“七弟,我在说正经的呢,你也正经点好不好?”
梅七脸色一变,说:“你就会说我不正经,就你的月轮……”说到这里她不说了。
星送猛然想到,上一次在飞来楼吃饭遇到月轮,自己和梅七也是这样吵的,不知道这个七弟为什么这样像女人。越想越觉得心里好笑,脸上就浮出了笑意,梅七一见,鼻子气得都皱起来了。大声说:“我去睡了,不理你了!”
说着往外走去。
星送忙说:“嗳,七弟,我还没说完呢,今天晚上你就在这边睡吧,咱们刚好商量一下……”
梅七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想得美,谁跟你一起睡!”人早已没了影子!
第二天,两个人在无望溪晃悠了一天,想打听到一点消息,但是没什么收获。
因为水灾的缘故,城里大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一个耍猴戏的人周围稀稀拉拉地围着几个人在看。正在大街上走着,星送突然感觉到不对,后面有人在跟着他们。
他扯了扯梅七的衣服,拉着他去看耍猴戏。果然见到那个人也跟了上来。他们故意站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那个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也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却不断地用眼光去打量他们两个。
两个人知道所猜不错。看了一会就又有说有笑地向前走去了,那人也跟在后面往前走去。
两个人拐来拐去就拐到了离城挺远的一个地方。看看四下无人,星送一拉梅七的手,隐去了身形。那人跟着跟着突然发现所跟的人失去了影踪,心底大吃了一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有有人在自己身上一点,刚好点到了穴道,那人顿时定在了那里。星送撤了法力,拉着梅七现出了身来,哈哈大笑。
那人没有想到星送竟然有如许高的法力,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惊惧之色。
梅七过去敲敲他的头:“说吧,谁派你来的?”
那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却不说话。星送接道:“刚才一不小心连他的哑穴也给一块点了。”
言毕用手碰了那人一下。
只听那人说:“你们凭什么抓我?”
星送问:“你又为什么一直跟踪我们呢?”
那人狡辩说:“我只是有事情要去办,刚好和两位公子同路罢了。”
梅七脸上笑嘻嘻的,道:“你所做之事急还是不急?”
那人以为梅七要放他走,赶忙说:“急,急,非常急!我家老爷还等我快点回去交差呢!”
梅七脸色一肃:“既然是这么急的事情,你还有心情跟着我们在街头看猴戏!”
那人一愣,知道落入梅七的套里了。但是他却冷冷地看着星送和媚寂,没有说话。
“好吧,不说也好,”梅七说着舔了舔舌头,自言自语似的轻轻说,“好几天没有喝人血了呢!”说着手指对着那汉子的脖子就掐了下去。
那汉子刚才还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怕了。这时一看不好,“噗啦”一声竟然吓得拉到了裤子里。
星送趁势一拉梅七道:“兄弟,咱们还是问一下他吧,若他实在不说,再给你喝血不迟!”
那汉子慌忙说:“我说我说,我见你们两位是生面孔,便想,便想从你们手里弄些银子花花……没想到,没想到……”似乎还是对梅七不放心,脸上惊恐担忧的神色一览无余。
星送说:“你还说谎!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真的,真的不敢骗你们!”
梅七眼一瞪,大声道:“你说什么?”
那汉子这时怕极了梅七,身子只一个劲地发抖说:“我,我,我是畜生!我不该贪财的!我不该赌博!”他说着,鼻涕眼泪的全流了出来。
“算了,七弟,送给你吸血吧!”星送话刚说完,那汉子“啊”了一声,昏死过去了。
两人知道这汉子所说不假,本来还以为遇到点什么头绪了,看来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地痞流氓。
“现在该怎么办呢?”梅七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回去睡觉吧。”
“呀!那是……”两人正说话的时候,梅七突然低叫了一声。星送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一团光晕,那光晕呈暗绿色正在旋转,越来越快,如同鬼火一般。那团光晕之下是一个土丘,那土丘此刻像是被打开了一扇门。
星送这才发现,两个人无意中落到了一个坟地内。刚才没注意,这一注意才发现,周围远远近近的全是坟茔。
只见那个被光晕罩住的土丘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那土丘的一侧,突然凭空多出来一个黑洞。过了不久,一道绿色的光团毛茸茸地从那坟内冒了出来,与坟上笼罩的光一遇见,马上合而为一。在那两团光合成一体之后,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形怪物出现了。
那个瘦骨嶙峋的怪物从坟墓里一出来,仰天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睡醒一般。接着往四周看了一圈,只见四野寂寂,并没有人影儿,这才长吼一声,脚下踩着一团绿光浮上了天空。
星送看看梅七,梅七此刻竟然像是害怕似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星送的手。一双小手里竟然沁出了汗来。
“嗳,七弟!”星送晃晃他。
“哦!”梅七猛地回过神来,“是绿毛尸怪,这地方怎么有……一定是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绿毛尸怪?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尸体修炼成的魔怪。有的人死的时候还有一些怨念在支撑着,一般便会形成鬼魂,或者叫地缚灵。但是有一种情况是这个人还没有完全死去便被埋入地下,并且又有怨念。这便会形成尸怪。尸怪形成之后,就是一种半生半死人,你说它是人,它身体已经死掉了,说它是怪,它既有狞厉的魂魄,又能用魂魄来控制一具尸体。因为这尸体本就是属于它的,所以便能凝合为一体。也就是说,它有鬼魂和僵尸的所有力量。在这些尸怪刚形成时还没有绿毛,只有经过千年以后,尸怪才会长绿毛,这样的尸怪,也就成了精了。但是好在它们一般不会出来,除非是有人许下诺言,在召唤它们。”
梅七一口气说完,星送心里一紧,心想,又是一个大麻烦。不知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事,竟然使得这小小的无望溪县充满了乌烟瘴气。
“咱们跟在这个绿毛尸怪后面吧,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召唤它。”星送看看梅七建议说。
“好的,咱们隐去身形,最好动作轻一点。这种尸怪感觉特别灵敏。”梅七说着,手不自觉地牵住了星送的手。
星送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异样,为什么七弟的手跟女孩子似的,这么软绵绵的,像没有骨头一样。
只看那绿毛尸怪驾着绿光往前走,一直到了城里。星送和梅七二人跟在后面,左转右转,不多时间来到一个大院子上方。那绿毛尸怪按下绿光,往大院里落去。
两人来到无望溪就听说了本地最大的家族是朱府和陈府,当然也知道这个院子,就是朱家的府第了。
梅七疑惑地望了星送一眼,星送此刻心里也在想:难道朱家竟然是魔道中人?
“坏了!”梅七一声惊呼。
“怎么了?”星送问。
“会不会是陈府召唤了绿毛尸怪来暗杀朱家的人?”
“对!咱们快进去看看。”
绿毛尸怪一落入朱家之后便没了声响。
星送和梅七从前往后逐渐找去,正找着找着,忽然听到一声痛呼。
“坏了!”星送对梅七道,“绿毛尸怪得手了!”
“咱们先去看看,反正那朱家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就死了。”
两个人往发声处奔去,只见一处房间还亮着灯火。透过门缝望进去,只见一个干巴巴的老道士正坐在地下的一个蒲团上。那个绿毛尸怪正在房内,嘴巴上还有淋漓的鲜血,此时它把舌头正伸出来舔着嘴边的血。
在那老道士身后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地上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因为全身的血都被那绿毛尸怪吸去,此时蜷缩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知道这事蹊跷,绝对不是两个人想像的那样,这绿毛尸怪是朱家召来的。
只听那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念完说道:“汝既已饮罢鲜血,当为吾等了却心愿!”右手一伸,一张符纸贴在了绿毛尸怪身上。
尸怪喝完了人血,像是醉醺醺地提不起精神。这时被那符纸一贴,竟然倒在地上睡去了。
躲在老道士身后的胖胖的中年人这才走了出来,道:“师父,这尸怪果真有那么厉害吗?”
那老道士并不答话,只是闭目养神。
胖中年人见老者不说话,又接着说:“弟子曾经派出了五个护院去陈府打探消息,都是有去无回,看来那边准备得……”
老道士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派人去过陈府了?”
胖胖的中年人马上恭恭敬敬回答说:“师父有所不知,我故意派了几个略通武功的人去,让他们以为咱们这边并不知情,只是我嫉妒陈府之富罢了。”
老道士摇摇头:“你以为那边是好骗的么?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为师已经来了,若不是这样,哪里还有朱家?”
中年人马上垂头说:“是,是!”
老道士并不看他:“你不要不服气,你知道那个陈先生是谁么?”
“不就是南方尊者的弟子么?”
“糊涂!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子!”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惊恐神色,说:“你也知道,弟子虽然记在师父门下,却并不曾学过仙术。”
那老道士摇摇头:“这确实也不能怪你。唉,你要是知道这个人也是朱家的人不知道你会怎么想。”
“师父是说他也姓朱?并不是姓陈?”
“这个人叫朱名山。”
“啊!”那中年人看来非常吃惊,竟然猛地叫了出来!
“师父是说他是朱桓的儿子?”
“正是。当年你杀了他父亲,抢了他父亲的小老婆,这种仇他当然要报。他既然来了,并且一直没有对你出手,就是因为忌惮为师。现在他们那边就是在等着一个老妖怪的出现!”
“师父是说……”中年人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似乎要附耳听老道士要说什么。老道士却挥了挥手说:“你先不用打听是谁,为师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些人来了也是因为看上了一样东西,并不是真心实意要替他报仇。”
“师父是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把那东西让他们拿去?”
“你不用问了,为师自有妙计。为师这些年在山中修炼,也该出来积修一些外功了,你父亲当日把那天书送给为师,让为师收你为徒,就是为了今日吧。为师今天召唤绿毛尸怪的法术正是从那天书中得来的,哈哈哈哈……”
“是,是!”中年人似乎对这老道士特别害怕,低着头,不敢正对老道士。
“好了,你先退下吧!”
看着中年胖男人退了下去,那老道士左手拂尘轻轻一挥,只见那本已睡下的绿毛尸怪轻轻地浮在了空中,往一个空大箱子中躺了进去。
星送和梅七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这老道士是谁。
那老道士做完这一切,突然“咦”了一声,眼光轻轻地扫过星送和梅七隐身的地方。星送知道不妙,一拉梅七便要纵身逃去。
刚腾身到空中,就见一道剑光刺了过来。
那剑光灵动无比,威力无穷,在星送看来竟然非常熟悉。他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本门中的人?
但是折剑门谁有这么厉害的功力呢?不论是静亦弧还是却道孤剑光都没有这么厉害。况且在折剑门中剑气为紫色的实在不多见。
心中念头电转,那边剑光眼看就要往他当头劈下,他喝一声“疾”,悬身半空,靠升空法术稳住身形,青冥剑已经当头迎上对面的紫色剑气。
那道紫色剑气开始并没有把星送的剑光放在心上,直到两剑相碰,才听那老道士口中“咦”了一声,似乎很是诧异。紧接着就见那紫色剑气越催越紧,一剑凌厉过一剑。
青冥剑的自身灵性又一次被激发了出来,一股青蒙蒙的雾气升了起来。那剑光猛地爆开,像一只蓬开了羽翼的猛禽。
紫色剑气见之似乎犹豫了一下,老道士突然问道:“你怎么会有道一真人的青冥剑?”
星送回答说:“道一真人正是家师,你是哪一位?”
他刚才见那老道士竟然用阴损的手段召唤绿毛尸怪,所以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说话间也就少了尊敬之意,直接以“你”呼之。
老道士脸上神色一变说:“好!道一真人也有弟子了!”鼻子里闷哼一声,星送感到青冥剑上的压力重了起来。
突然间心中一个闪念,想起了一个人,猛地一惊,心道,莫非是他?
他知道今天再拖延下去也讨不了好,况且梅七正在跟自己在一起,怕是要受连累。因此剑上一紧,转身就要走。
梅七见星送一直跟那老道士答话,早就留下心了。这时见星送来拉自己,立时抓住星送的手,两人就要驾剑气而去。
那老道士闷哼一声道:“小辈,既然来了,就不如多留几天吧!”说着那紫色剑气便直向星送梅七二人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