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帝轩刻舆几以弼违,大禹勒笋簴而招谏;成汤盘盂,著日新之规,武王户席,题必戒之训;周公慎言于金人,仲尼革容于欹器:则先圣鉴戒,其来久矣。
故铭者,名也,观器必也正名,审用贵乎盛德。盖臧武仲之论铭也,曰:“天子令德,诸侯计功,大夫称伐。”夏铸九牧之金鼎,周勒肃慎之楛矢,令德之事也;吕望铭功于昆吾,仲山镂绩于庸器,计功之义也;魏颗纪勋于景钟,孔悝表勤于卫鼎,称伐之类也。
若乃飞廉有石椁之锡,灵公有蒿里之谥,铭发幽石,吁可怪矣。赵灵勒迹于番吾,秦昭刻博于华山,夸诞示后,吁可笑也。详观众例,铭义见矣。
至于始皇勒岳,政暴而文泽,亦有疏通之美焉。若班固燕然之勒,张昶华阴之碣,序亦盛矣。蔡邕铭思,独冠古今。桥公之钺,吐纳典谟;朱穆之鼎,全成碑文:溺所长也。至如敬通杂器,准矱戒铭,而事非其物,繁略违中。崔骃品物,赞多戒少;李尤积篇,义俭辞碎。蓍龟神物,而居博弈之中;衡斛嘉量,而在臼杵之末,曾名品之未暇,何事理之能闲哉!魏文九宝,器利辞钝。唯张载《剑阁》,其才清采,迅足骎骎,后发前至,勒铭岷汉,得其宜矣。
箴者,所以攻疾防患,喻针石也。斯文之兴,盛于三代。夏商二箴,余句颇存。及周之辛甲《百官箴》一篇,体义备焉。迄至春秋,微而未绝。故魏绛讽君于后羿,楚子训民于在勤。战代以来,弃德务功,铭辞代兴,箴文委绝。至扬雄稽古,始范虞箴,作卿尹州牧二十五篇。及崔、胡补缀,总称百官,指事配位,幋鉴可征。信所谓追清风于前古,攀辛甲于后代者也。
至于潘勖《符节》,要而失浅;温峤《傅臣》,博而患繁;王济《国子》,引广事杂;潘尼《乘舆》,义正体芜。凡斯继作,鲜有克衷。至于王朗《杂箴》,乃置巾履,得其戒慎,而失其所施。观其约文举要,宪章《戒铭》,而水火井灶,繁辞不已,志有偏也。
夫箴诵于官,铭题于器,名目虽异,而警戒实同。箴全御过,故文资确切;铭兼褒赞,故体贵弘润。其取事也必核以辨,其摛文也必简而深,此其大要也。然矢言之道盖阙,庸器之制久沦,所以箴铭异用,罕施于代。惟秉文君子,宜酌其远大焉。
赞曰:铭实表器,箴惟德轨。有佩于言,无鉴于水。秉兹贞厉,敬言乎履。义典则弘,文约为美。
“大意”
铭是刻在器物上记功德或寓鉴戒的文字。箴是讥刺缺失和用作警戒的文字。本篇论述铭、箴这两种文体的特点、作用、源流和写作要求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