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是一部诞生于齐梁之际的文学理论巨著,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该书作者刘勰,字彦和,东莞莒(今山东莒县)人,寄居京口(今江苏镇江)。他的生年难于考定,大约在南朝宋明帝泰始元年(公元465 年)左右。出生于官僚家庭,因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刘勰虽然从小笃志好学,但生活贫困,以至无法婚娶。20 余岁时,只得离开京口,投奔名僧僧祐,在钟山定林寺一住就是十多年。在此期间,除协助僧祐整理佛经外,还精研经史百家著作,并广泛阅读历代文学作品,为撰写《文心雕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30 多岁时,开始写作《文心雕龙》,大约在南齐末年完稿。那时,刘勰位卑名微,尽管写出了空前的文学理论名著,却未能引起文坛的注意。刘勰出于对自己著作的自信,想请当时的文坛领袖沈约予以评定。可是,沈约是朝中显贵,刘勰没有资格和机会去拜见他。于是,刘勰背着书稿,装扮成货郎的模样,拦在沈约的车前,请他审读书稿。沈约读后,做了“深得文理”的高度评价,并把书稿放在案前,经常翻阅。这样,刘勰和他的名著《文心雕龙》才渐为世人所知。
大概是由于他在文坛上的知名度日益提高,或者是由于沈约、僧祐的推荐,不久,年近40 的刘勰终于得到了入仕为官的机会。开始是“奉朝请”的虚衔,随后相继做了几任记室、参军、太末(今浙江龙游)令等小官,后来做昭明太子的东宫通事舍人,并升任步兵校尉。昭明太子喜好文学,据说也很器重刘勰的才干。这时的刘勰,很可能是踌躇满志,企图有所作为。但是,不久僧祐和昭明太子相继去世,刘勰则奉命回定林寺整理佛经。他见仕途已无希望,便在该寺出家为僧,改名慧地。出家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
刘勰年轻时长期与僧祐同住,博通佛典,晚年又出家为僧,他一生的思想深受佛教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有一点应该引起注意,即《文心雕龙》是刘勰30 多岁时的作品。那时,他虽然身住佛寺,但满脑子却是积极入世的观念,所崇拜的是儒家的创始人孔子,所信奉的主要是儒家的教条。在《文心雕龙》的《序志》、《诸子》、《程器》等篇里,他表明自己的人生观是“穷则独善以垂文,达则奉时以骋绩”,这正是历代儒者的人生准则。在现实生活中,他的确是照此行事的。机会没有到来时,他勤于著述,希望通过文章而名垂千古。得到机会入仕,他立即离开定林寺,企图“奉时骋绩”。到晚年升迁无望,历尽沧桑,才看破红尘,皈依佛门。在《序志》篇里,他披露自己写作《文心雕龙》的动机,乃是为了纠正远离了经书本源的南朝浮靡文风。所以,《文心雕龙》讨论文学问题时,几乎处处以儒家的经典为依据。当然,刘勰并非一味专守儒家之说,相反,他在《文心雕龙》里也不时借鉴老庄、玄佛哲理。我们阅读《文心雕龙》时,既要重视刘勰论文以儒家学说为主要依据的持点,又不可忽视刘勰思想比较复杂的另一面。
据史书记载,刘勰一生勤于著述,有“文集行于世”。但现存的著作,除《文心雕龙》外,只有《灭惑论》等两篇佛教方面的文章。这当然是令人感到惋惜的事。不过,有《文心雕龙》这部主要论著流传至今,又使人感到庆幸。
《文心雕龙》共50 篇,近4 万字,是我国第一部全面而系统的文学理论著作。其内容十分丰富,包括文学史、文学概论、文体论、创作论、文学批评、文学鉴赏等多方面的论述。刘勰在《序志》篇里把全书概括为5 个部分:一、“文之枢纽”;二、“论文叙笔”;三、“剖情析采”;四、论时序、才略、知音;五、“长怀序志”。
第一部分包括《原道》以下5 篇,是贯穿全书的根本论点,一般称为《文心雕龙》的总论。《原道》、《征圣》、《宗经》为一组,集中探讨道、圣、文三者的关系。《原道》讲文学的本质问题,《征圣》考察圣人为文的基本法则,《宗经》重在树立文学的典范作品。三篇的主旨都在强调作文必须宗法经书,所以《宗经》是理解总论乃至全书的核心。《正纬》、《辨骚》为另一组,讨论经书以后的文学作品。两篇的主旨是在宗经的前提下,应适当吸取纬书和楚辞的文采。刘勰总结这5 篇的要旨是“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即既宗法经书又讲究创新变化。在《辨骚》篇里,又概括为以《诗经》的雅正风格为根本,同时吸取楚辞的文采,做到奇正相参、华实并茂。
第二部分包括《明诗》至《书记》20 篇,是《文心雕龙》的文体论。前10 篇是讲韵文的,称为“论文”;后10 篇是讲非韵文的,称为“叙笔”。这一部分总结了前人的有关成果,对诗、乐府、赋等30 多种文体逐一评论。有的是一篇论一体,有的是一篇合论两种或三种文体。每种文体都论及4 个方面的问题;叙述源流,解释名称性质,评述代表作家作品,总结体制特色和写作要求。后一项常在篇末,分量不大,其实最为重要。第三部分包括《神思》至《总术》十九篇,是《文心雕龙》的创作论。这一部分的内容相当丰富,分论创作过程、作家个性风格、文质关系、写作技巧、文辞声律等类问题。《神思》论述以艺术想象为中心的构思活动,也涉及到创作的全过程。《体性》论述创作个性与艺术风格的关系,指出创作个性决定创作风格。《通变》讨论继承与革新的关系,《情采》讨论内容与形式的关系。《熔裁》、《附会》讨论创作过程中熔意裁辞、结构布局的基本原则。《声律》至《练字》等7 篇,对一些具体的写作方法和技巧做了论述。
第四部分包括《时序》至《程器》5 篇,是《文心雕龙》的批评鉴赏论。它从不同角度对历代文风和历代作家的成就提出批评,并对批评鉴赏方法作了专门探讨。其中,《时序》、《物色》兼具创作论和批评鉴赏论两方面的内容。《才略》纵论历代作家百余人,《程器》则从道德修养和政治修养的角度再次评论历代作家的高下。《知音》则面向批评鉴赏本身,讨论批评鉴赏的方法和途径。
第五部分为最后一篇《序志》,是全书的序言,说明这部书的名称、写作宗旨及结构安排等。这是了解刘勰的思想和研读《文心雕龙》的一篇导言。以上五个部分,以第三、四部分即创作论、批评鉴赏论最为精彩,也最为重要。但是,这并不是说别的部分就不重要了。相反,《文心雕龙》是一部结构完整、体系严密的著作,其各个部分、各个单篇之间都互相照应,互相补充。例如,《文心雕龙》中的文体论部分,因为不少体裁已没有实用价值,容易被研究者忽视。这其实是违背刘勰本意的。因为刘勰的文学理论和批评原则,都是从对各种文体的研究中总结出来的,他的创作论、批评鉴赏论与文体论是密不可分的。在《风骨》和《知音》里,刘勰分别指出,通晓各种文体乃是从事文学创作和批评鉴赏的一个基础。在《总术》里,也一再强调,一个高明的作家虽不必精通各种文体,但必须全面了解各种文体的基本特点。可见,通晓各种文体的特点是刘勰创作论和批评鉴赏论的一个必备条件。此外,文体论各篇里,都包含了刘勰关于文学创作和批评鉴赏的一些重要见解,值得后人深入发掘。总之,文体论既含有创作论、批评鉴赏论的一些内容,又是理解创作论和批评鉴赏论的重要参照,应该受到应有的重视。我们阅读和研究《文心雕龙》时,一定要注意从整体上来认识、把握,只有这样才能正确地领会刘勰的文学观点。
《文心雕龙》是用骈体文写的,加之用典较多,对今天的读者来说,阅读不免有些困难。又因千余年来,经过辗转传抄,错讹不少,使阅读更为不便。好在自宋代以来,不断有人为之校勘注释,解决了许多文字方面的问题,可供我们阅读时参考。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清代黄叔琳的辑注本、近人李详的《文心雕龙补注》、黄侃的《文心雕龙札记》等。此外,今人范文澜的《文心雕龙注》、杨明照的《文心雕龙校注拾遗》、王利器的《文心雕龙校证》、周振甫的《文心雕龙注释》等书,也是研读《文心雕龙》的重要参考书籍。